☆、悬崖
伏魔崖上,衰草萋萋。这里是七星台的遗址。听闻七星台曾是座无比辉煌宏伟的建筑,在紫贲帝死亡之后,原本壮美的七星台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七星童子消失无踪,属于七星台的那些奇诡事迹与这些砖瓦一起被人们渐渐遗忘。
即使曾经是不世的顶峰、江湖的传说,在王朝更迭之后,也只留下这一地的断壁颓垣。
白七在瓦砾堆中穿行着,单凭遗址就能看出,这七星台矗立之时该是多么的壮观,毕竟七星童子中的“玉衡”是设计建筑物的高手,听闻他设计的楼宇都会有无数密道与机关,曾经的荡剑山庄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对于七星童子,白七的了解并不多,若要认真论起来的话,她只对其中一人有印象,那就是专攻奇门遁甲的“开阳”。
当年白七跟着鬼夫子学奇门五行的时候,鬼夫子曾拿出一个极难的阵法来考她。那一阵她研究了三天方才解开,后来鬼夫子说此阵是七星台的开阳童子所布,阵中变化复杂,破之不易。那是白七第一次听说七星台,也知道了七星童子有多么高深莫测。
在七星台废墟中检视一番后,白七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线索。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年,就算有蛛丝马迹也早就被飞禽走兽给破坏干净了。一番搜索下来最令白七疑惑的是,伏魔崖上荒草丛生,但是……却没有树,一棵树也没有。
既然伏魔崖上一棵树也没有,那无不知又怎么会写“树下”呢。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字也很令她在意――“楼内”,指的是什么楼?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白七焦虑地踱来踱去,一直走到悬崖边。
云叠山并不算极险峻的山,但伏魔崖这个山头却是例外,整个悬崖如同被刀劈过一般陡峭,自崖头向下呈凹陷状,想用轻功下到崖底几乎是不可能的,连个踏脚的地方都没有,反之如果有人想从山下发起偷袭也是不可能的。如此地形易守难攻,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形容也不为过,确实是个好地方。
今日是个阴天,又时值深秋,山顶的风颇大,呼呼地吹着。白七本就畏冷,去年的这个时候早已舒舒服服地窝在铺了毛毡的藤椅中,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哪像现在顶着霜风走来走去,几乎将脸都要冻得木了。叶凛不知何时悄然来到白七身旁,默默将手中的鹤氅披到她肩上。
白七面对着满目秋山,忽然道:“你为何总是如此安静。”
“语言是轻薄的东西。”叶凛想了想,如此答道。
语言太过轻薄,所以有些话不必说;语言太过轻薄,所以有些话说了也无用。
“是啊,你向来是个务实的人。”白七轻轻地叹息,“其实,我有些累了。”从泰安郡到荡剑山庄,再到这里,这大半个月她几乎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叶凛微微迟疑了一下,冲她伸出手:“有我。”
白七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有你。”
山风拂过两个静静相拥的人影,连那刺骨的寒意都仿佛被此刻的温情捂暖了。
“小七儿,我跟你说……哎呀哎呀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龙三晃晃悠悠地上来,看见拥抱的二人顿时一边嚷嚷着没看见一边兴致勃勃地盯着两人看了又看,随即大声地叹了口气,“唉真是女大不由娘啊……”
被龙三这么叨叨着,原本流动在二人间的脉脉情意顿时消失无踪,白七又好气又好笑:“龙三,你有什么事吗?”
“怎么?嫌我打扰你们了?”龙三立刻摆出委屈脸来,低头望着怀里的夜枭,“小家伙啊,看来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干脆一起浪迹天涯吧。”
白七无奈地望一眼叶凛,正准备说什么,却听见叶凛道:“确实打扰我们了,你走吧。”
这句话一出,龙三的表情简直……怎么说呢,精彩纷呈。就连白七也被叶凛突如其来的发挥给惊到了,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若说是认真的,看起来不太像;若说是玩笑,那就更惊悚了,谁见过叶凛开玩笑?
百万军中都能谈笑自若的龙三难得在原地愣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此时叶凛眉峰微蹙,眼底似有困惑。白七顿时灵光一闪,试探地道:“叶凛,你……刚刚是在开玩笑么?”
叶凛轻轻颔首,眼底疑惑更浓,仿佛在问她:难道开玩笑不是这样的吗?
白七顿时忍俊不禁,开怀大笑起来,她笑得十分愉悦,几乎连肚子都要笑痛了。叶凛对开玩笑这个词的理解一定出现了什么偏差……莫非是平时看着萧寻和龙三打打闹闹学来的?他怎么能如此可爱!
仿佛被白七忽然迸发的大笑声吓到,龙三怀中的夜枭尖叫一声剧烈地扑腾了起来,呆立着的龙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脸颊被夜枭剪短的羽翅挂了一下,“哎哟”一声,夜枭趁机挣脱他的怀抱窜了起来,歪歪扭扭拍了两下翅膀,发现自己飞不起来时已然晚了,竟骨碌碌直往悬崖下滚了出去!
“哎,小东西!”龙三不顾自己站在悬崖之上伸手去抓,白七见状忙冲上去拉住龙三的腰带:“龙三,你疯了!”
龙三半个身子悬在崖头,手上抓着那只吓得半死的小家伙,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一走神就忘了嘛,想都没想就……G,这是什么?”
白七见龙三似乎有发现,忙道:“你看到什么了?”
龙三想了想:“你先把我腰带松开,裤子都快被你拽下去了。”
白七:“……”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想必龙三此时已经死了一百遍。
龙三见白七的脸色有变黑的趋势,顿时老实了许多,双脚一勾,竟头朝下挂在了悬崖之上,又将那只倒霉的夜枭扔进白七怀中,腾出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他的武器来。
这是叶凛第一次看见龙三的武器,眼神不由得微微一动。
那是一条流星鞭,鞭身由八十一节银环联合而成,鞭梢处细如蛇尾,鞭柄是某种不知名的兽皮裹成,以天蚕丝绞紧,再与鞭身咬合,看起来十分独特。
龙三挂在崖头,手腕一挥,鞭子灵活地钻进了崖下某处:“够到了!”手腕又是一甩,“啪”地一声只见一物滚到了白七脚下。
白七捡起来看时,见是一块圆圆的石头:“这是……”
只见那块圆石十分光洁,上面点了几个小点。白七仔细观察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这是什么:“龙三,你在崖下看到的?”
“是啊,挂在一丛荆棘上。”悬崖上总会有些横生出来的枝丫,即使无土无水,也能顽强地生长在石缝里。
还没等龙三发表一点关于生命的感慨,白七的一句话便教他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我知道七星台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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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龙三说完事情经过,萧寻疑惑道:“小七,你说你知道七星台在哪是什么意思?七星台不是已经没了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七星台还在。”白七拿出那块圆石,指着上面的小点道,“从七星台出来的每件物品,上面都会有表示北斗七星的七个点,出自谁手,就会在七星的对应位置点上瑶砂。你们看,这块石头上点着瑶砂的是开阳的位置,由此可知这是开阳所造。”
开阳?龙三一脸茫然:“那家伙不是搞阵法的吗?做个石头出来干什么?”
白七摇头道:“这块石头,曾经应该是作为阵眼使用的。”知道他们对此道不通,白七也并没有解释太多,深吸一口气,白七望向伏魔崖的崖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此有影响力的一个组织,绝不会轻易就在一夜之间消失,这块石头更加证明了这一点。因此我的推测是,现在的七星台应该就在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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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北定王带人闯宫门了。”皇城门口,顾西楼急急而奔,“现在该怎么办?”
平阳王脸色铁青,他环顾一眼周围的官员与士人们:“死守!若国有此君,不如一头碰死在这里!”
在场的人心中顿时一凉,他们都明白平阳王话中的意思。倒不是真的多么忠君爱国,而是他们这些人都是反对北定王登基的,若是北定王真的为帝,在这里的人一定最先被砍头。与其被他白白杀了,倒不如猛拚一死,搏个忠烈的好名声。
顾西楼面色一白:“父亲!”
“平阳王忠君爱国之心可昭日月,本王很是欣慰啊。”一道熟悉的声线响起,平阳王顿时身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