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美食炸弹来袭,被征召的……
第67章美食炸弹来袭,被征召的……
薯肉入口即化,软糯得不可思议,无需费力咀嚼,便化作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直抵肺腑。那是一种最原始、最直接的满足感,是土地最慷慨的馈赠,带着阳光雨露的味道,瞬间冲垮了帝王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味蕾壁垒。
康熙握着银勺的手猛地一顿!深邃的眼眸中,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地翻涌起来!他甚至忘了帝王的威仪,几乎是下意识地,又飞快地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然后是第三勺!那温暖、踏实、饱足的甘甜滋味,如同最上瘾的毒药,让他欲罢不能!
梁九功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将皇帝这罕见的失态尽收眼底,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康熙一连吃了三块,才仿佛从那种纯粹的味觉冲击中回过神来。他放下银勺,看着盘中剩下的金黄薯肉,又看看自己沾了些许薯泥的手指,目光复杂难言。他拿起一旁温热的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动作恢复了帝王的从容,但眼底那抹震撼的余波却久久未散。
“宣直亲王。”康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胤禔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他整了整衣冠,沉稳地步入暖阁,一丝不苟地行礼:“儿臣胤禔,叩见皇阿玛。”
康熙的目光落在长子身上,深邃难测。他没有立刻叫起,只是指了指御案上那盘还散发着余温的金黄薯肉:“此物……便是你府中试种出来的‘红薯’?”
“回皇阿玛,正是。”胤禔的声音平稳有力。
“容芷说它……饱腹耐饥,产量极高?”康熙的声音微微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饱腹,他刚才已经亲身体验了,三块下肚,腹中暖融充实,远超寻常点心。但这“极高”二字,究竟有多高?
胤禔擡起头,目光坦荡地迎向御座上的父亲。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封着火漆的密折,双手高举过头顶:“皇阿玛容禀。此物特性与具体试种详情,儿臣已命人在皇庄秘密试种一季,所有记录、观测数据,皆在此折之中,请皇阿玛御览!”
梁九功连忙上前接过密折,恭敬地呈到康熙面前。
康熙接过那封沉甸甸的密折,火漆完好。他撕开封口,取出里面厚厚一叠写满蝇头小楷的纸张。暖阁里一片寂静,只有纸张翻动的轻微沙沙声。
康熙的目光迅速扫过一行行记录:播种日期、出苗情况、藤蔓生长、土壤墒情、施肥次数……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折子末尾那几行用朱砂特意圈出的、力透纸背的数字上——
【试种地块:皇庄东三区旱地,计一亩二分。】
【实收净重:红薯块茎,共计一千八百九十六斤七两。】
【折合亩产:约一千五百八十斤。】
【注:此为首年试种,经验不足,管理或有疏漏,若精耕细作,选育良种,产量或有提升空间。】
“一千五百八十斤……”康熙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数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猛地擡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直射向胤禔,带着巨大的压迫感,“胤禔!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大清北方良田,亩产粟米不过二三石(一石约120斤),江南膏腴之地种稻,丰年也不过五六石!这一千五百八十斤……折合便是近十六石!这几乎是江南稻米丰年产量的三倍!而且是种在旱地!这数字,荒谬得如同天方夜谭!
“儿臣不敢欺瞒皇阿玛!”胤禔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此乃皇庄管事、司农吏员、连同儿臣府中派去监督的心腹,三方共同丈量地块、监收、称重所得!所有过程皆有记录画押!皇庄库房现存新收红薯,皇阿玛可随时派人查验!”
他顿了顿,迎着康熙那震惊到几乎失语的目光,语气沉凝,一字一句道:“此物耐旱、耐瘠薄,不择地而生。荒坡、沙地、旱塬皆可栽种!生长期短,易于储存!且……适才皇阿玛所尝,不过是其食法之一!蒸、煮、烤、磨粉、晒干……皆可充饥!其藤蔓亦是上好青饲!”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敲在康熙的心上。耐旱、耐瘠薄、荒地可种、产量奇高、吃法多样、藤蔓可饲……这哪里是什么“祥瑞”?这分明是活脱脱的、能活万民于水火的“神物”!
康熙握着那份密折的手,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微微颤抖。他下意识地抓起御案上那块他刚刚吃了一半、还散发着温热的金黄油亮的红薯,仿佛要再次确认这“神物”的真实。
然而,心神激荡之下,那半块温热的红薯竟从他指间滑脱,“啪嗒”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掉在了摊开在御案上、一份关于山东秋粮歉收请求减免赋税的明黄奏章上!
金黄的、黏软的薯肉,在明黄的丝绸奏章上洇开一小片温热的、甜蜜的污渍。那刺目的金黄,与奏章上“赤地百里”、“民有菜色”的墨字,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
整个暖阁,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梁九功早已屏住了呼吸,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康熙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奏章上那块污渍,脸色变幻不定,震惊、狂喜、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沉甸甸的、关乎江山社稷的责任感,如同风暴般在他胸中激烈碰撞!
胤禔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垂着眼眸,仿佛对御案上那无声的惊雷毫无所觉。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这场由一车“黑疙瘩”掀起的风暴最终落向何方。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才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御膳房飘来的、尚未散尽的烤红薯甜香。他擡起手,没有去看那被玷污的奏章,而是指向梁九功,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与不容置疑的决断:“传旨,召户部尚书、工部尚书、顺天府尹……即刻入宫议事!”
“嗻!”梁九功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道,快步退了出去。
暖阁内再次只剩下父子二人。康熙的目光终于从奏章上移开,落回到垂首而立的胤禔身上。那目光复杂无比,有审视,有探究,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激赏。
“此物……干系重大。”康熙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试种、推广,绝非一蹴而就。需谨慎,需实证,更需……可靠之人。”
胤禔心头一动,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擡起头,目光沉静如水,迎着康熙的视线,语气恳切而郑重:“皇阿玛圣明。此物潜力无穷,然其具体耕种之法、最佳时令、不同土质适应性、储存之方,乃至选育更高产之良种,皆需反复试验,细心摸索,积累经验,方能在全国不同地域因地制宜,稳妥推广。此非一日之功,更非一人之力可为。需耐得下心,沉得住气,吃得田间之苦,更要心思缜密,记录详实,一丝不苟。”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才清晰地说道:“儿臣观诸兄弟之中,四弟胤禛……”
他擡眼,目光坦荡,“心细如发,处事严谨,尤擅庶务,更能耐得下心性,于细微处见真章。更难得者,四弟性情坚韧,不尚虚浮,于农桑稼穑之事,亦有关切。若将此重任交托四弟,由其在皇庄及京畿周边择选不同土质之地,设立试验田,亲自主持,详细记录,摸索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推广之法……儿臣以为,当是最为稳妥之选。”
“胤禛……”康熙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上敲击着,深邃的目光投向虚空,陷入了沉思。
暖阁里,烤红薯那霸道而温暖的甜香,依旧丝丝缕缕地萦绕着,与御案上那明黄奏章上金黄的污渍,以及那份记载着惊世骇俗产量的密折一起,无声地昭示着一个新的、充满希望与挑战的可能。而胤禔垂下的眼眸深处,一片沉静。
初冬的寒风掠过京郊皇庄广袤的土地,卷起几缕枯黄的草屑。几处特意圈出的田块却与周遭的萧瑟截然不同,覆盖着厚厚的稻草稭秆,像给沉睡的土地盖上了保暖的棉被。这里是康熙帝亲批、由四阿哥胤禛主理的“红薯试验田”。
庄子正院里临时辟出的书房,炭火烧得旺旺的。胤禛披着一件半旧的藏青棉袍,伏在宽大的榆木书案上,眉头微锁。
案上摊开一张墨迹簇新的皇庄田亩详图,不同区域被朱砂笔仔细地勾勒出来,标注着蝇头小楷:“东三区,旱沙地”、“西五区,下洼黏土”、“南坡地,贫瘠砾石”、“北洼地,略堿”……旁边还散落着几份户部历年田亩收成的卷宗。
他的指尖沿着图上山坡地的褐色标记缓缓移动,又点在洼地的蓝色标记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凝:“沙壤保水差,黏土易板结,坡地存不住墒,洼地又怕涝……各地土性不同,这红薯的脾性究竟如何,非得在这不同地块上都种过一季,才能摸出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