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夜不寂,人依旧 - 紫黄 - 零团子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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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 夜不寂,人依旧

是夜,却不清静。

展昭在这一夜有了许多新奇的发现。他第一次看到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这四兄弟那么能闹,你一搭我一唱,比听双簧还逗趣。也第一次知道素来滴酒不沾的公孙先生竟然可以闻香辨酒。更第一次发现,原来包大人那么能喝,被王朝他们几个轮番敬酒始终屹立不倒,最后连嗜酒如命的白玉堂也在拼酒阵里败下北来,早早告退回了房去。

当然,包拯的“海量”直到最后才让他和公孙先生瞧出端倪。原来包拯早就醉了,只是那一张黑脸是怎么也看不出醉意嫣红。

展昭喝的不多,然他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醉了。

真挚的眼神,殷切的关怀,无阻隔的天南地北,比喝下肚肠的黄汤更泛暖意,更能使他酩酊大醉。

将最后一个醉得不醒人世的赵虎送回房,展昭才感到全身发出一股疲倦的酸痛。淡淡一笑,因为他十分熟悉这种感觉。这是只有他彻底放松身心才会有的疲倦。自从常州老家的母亲过世,从游历江湖一直到入得官场,只有开封府才让他有这种感觉――家的感觉。

家,从来不是一个地方,而是相亲相爱的人聚在一起,所堆积的一份温情。

庭院依旧,草木依旧,离开的一年仿佛只是那正走在的蜿蜒长廊的一个弯角。展昭徐步而行,随手弹去栏上的积雪。

豁达的心就像摊平的掌心,似是坦荡一切。然,当雪化在其中,却仍有一丝始终无法驱走的烦乱隐在心间,就像掌心上那怎么也填不平的掌纹。

是什么,展昭心中早已了然。只是,他却不愿去想。

回到房中,展昭只觉倦极。也不掌灯,径直摸黑走到床旁宽衣歇息――就像曾经每一次夜归一样。哪知他才要解下腰带,手上动作猛然停止。

“谁?”

厉喝随凌厉掌力同时发出,直扑黑暗隅角。眼看掌风便要将那隐约可辨的呼吸声圈住,却又嘎然而止。

“白兄?”展昭收掌,脸上诧异表情一同收起,“这么晚了,你不回房歇息,跑到我房里来做什么?”

“你果然知道是我?”

黑暗中,白玉堂的声音带点干涩,也带着点醉意――舌头发直,咬字亦含糊不清。

“若不知道是你,适才我就不会收掌了。”展昭转身到桌边,取出火折子,浅笑道,“白兄也真小孩性子,若我没有认出你,你不就白白挨我一掌了吗?”

“不会的。我知道你一定认得出我。”

沙哑的嗓音伴着沉重步伐定在身后,令展昭有一种错觉,此时白玉堂离他近得仿佛鼻息随时都会喷吐上后颈。展昭想尽量表现自然地往旁让一让,但一双手臂比他想得更快地围绕上来,从身后将他拥住。

那不是一个温柔的搂抱,白玉堂的动作有些粗鲁,不分轻重的手交错,紧紧扣住他的肩头。隔着衣服仍能感觉热得吓人的体温,火烧火燎,像是要连同他一起燃尽。

漏入屋室的月光黯淡似不真切,真切的是白玉堂英挺浓眉下那双迷茫又深邃的眼眸。

展昭整个人怔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动作。须臾,他佯装镇定发出一声咳笑,骨鲠着的话语这才逐字逐句从喉口迸出:“我的火折子好象潮了。白兄,你有带吧?帮我点一下灯。”

“为什么要点灯?”白玉堂问。

“黑漆漆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就看不清楚好了。有什么是你一定要看清楚的吗?”把脸埋入展昭肩窝,白玉堂喃喃梦语,“我不要点灯。不需要,一点也不需要。”

展昭脸色有些发白,两道英挺的剑眉褶皱起,苦绞着似在隐忍一种难以说清的苦楚。兴许,其中还隐藏了一份愠意。他牢牢拉住白玉堂手臂,一字一句道:“快松手。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

白玉堂没有说话,呼吸声却一次比一次粗重。异样的气氛渲染得整间屋子静得可怕。许久,才听黑暗中响起一声叹息,最深最苦最重的叹息。

“……我们……只能做朋友吗?……真的只能做朋友吗?……”

感觉展昭要挣开,白玉堂使出全身力气抱得更紧,“别动,别动……求求你猫儿。别动,就维持这个样子,再一会儿就好。求求你,让我靠一下,我好累,我一点也不想动。所以就这样,再让我确定一下,再一下下就好,当我求求你。”

哀求,小心翼翼的,如同沙弥总在嘴里叨叨絮絮念着的经文。那样的虔诚,无论听得懂尔或听不懂的人,都无法忽视其存在。

展昭迷惑了。带着若有若无的泣音的哀求让他根本无法相信竟是发自白玉堂。

那个骄傲的人怎会如此脆弱?即使有脆弱又怎会展现在别人面前?

这是怎么了?他要确定什么?

迷惑捆住展昭的手脚,一时动弹不得。

“你还活着,是吗?你就在我眼前,是吗?”疑问被自己的嗤笑驳斥,“看我说什么傻话。”圈起的双手缓缓松开,搭在展昭肩头。白玉堂将额头抵上展昭背心,“猫儿,骂我两句,快点把我骂醒。你知道我现在像什么吗?就像个娘们似得患得患失,什么天不怕地不怕都没有了。我变成了个胆小鬼。一想到那柄枪射向你的情景,我就怕得要死。猫儿,赶快骂我两句,免得我越来越没出息了。”

“怎么了白兄?”

“不要回头看我!”展昭想转身却被白玉堂一声爆喝阻止,“现在的我不是我,是个懦弱无力的家伙。所以不要回头,我不要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展昭没有再转身,而是闭了闭眼,低声问:“出了什么事?做噩梦了?”

“什么都瞒不过你。”白玉堂自嘲地轻轻一笑,“大概我多喝了几杯。糊涂地连现实和梦境都分不清楚了。我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条街道,又看到那柄夺魂枪向你射来,我以为你没问题所以没有出手。可是……跟我想得完全不一样,枪头刺穿了你的心脏,我看见你倒在血泊里……”

话音因梗塞而停滞。痴缠的双臂再次围绕上来,仿佛不堪承受那失去的痛楚。

殊不知,对展昭来说,却是另一种沉甸甸的痛楚覆来,压弯了肩头,压皱了眉头,压苦了心头。

“只是一个梦,不必当真。”

“不必当真?……不必当真……是啊,不必当真。”低语呢喃渐渐转为激动,“那么你告诉我要到什么时候才当真,难道真要到死的时候吗?”

不是展昭挣开了白玉堂的拥抱,而是白玉堂自己倏地松开,等待展昭慢慢回身面对他。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对视,暗成一片的房内明明看不清对方,可偏偏他们的视线准确地胶着着,很久很久。两双晶眸彼此晃闪着复杂难辨的神色。

是情,是义,是友,是爱。

看不清的仿佛看清了。该看透的却始终不见看透。

难道真应了月华那份感叹?

――看不透才是凡尘俗世,看透了世间也许会失去了它的多样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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