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杨夏从摩崖村回到垠城之后,没过多久就办理了正式的离职手续。
当初离开这里,选择支教,一是对校领导的不满,二是源于对孟小天之死耿耿于怀。现在因为地震,提前回到垠城职高,杨夏无法继续待下去,还是选择离开。
手续办完之后,她本想一走了之,却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东西必须要从办公室拿回来。于是,晚上十点左右,又回了一趟学校。
垠城职高的晚自习已经在一个小时以前结束了,当杨夏开着她的小骚红回到学校的时候,整栋教学楼亮着灯的地方寥寥无几。
许久不见,办公室还是往昔的模样,窗台前的多肉虽说富有极强的生命力,但还是因为没有人照料,死了大半。
杨夏打开自己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档案袋,然后轻轻地一圈一圈地将其绳子拆开,随后伸手从里面拿出一摞画纸。她随意翻看了几眼:有曲然画的孟小天在球场打篮球,英姿飒爽;有周凯画的曲然站在球场一脸花痴地望着孟小天;也有孟小天写的几个大字――小爷就是不会画,最后还附上了签名,别说,字还写得挺好看。
杨夏看着看着就笑了,然后又将画纸放进档案袋,转身将最后活着的一盆多肉带上,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现在已经人间四月,杨夏穿着一条阔腿的喇叭裤和白衬衣,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噔噔噔”地下楼梯。长发随着晚风轻轻地在耳边厮磨,杨夏忍不住想用手捋,索性把多肉和档案袋都放在台阶上,然后将头发认真地别在耳背,等头发处理好了,刚蹲下,还没伸手拿到东西,就被视线中突然多出来的另一双手抢先。
说实话,这么晚了,这个场景倒像是恐怖片的片场。
杨夏着实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许明生,这才松了一口气。
许久不见,许明生显得老成了不少。
他很礼貌地将多肉和文件袋递给杨夏,然后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没吓着你吧?”
杨夏接过东西,回:“大晚上的,你演鬼片吗?”
许明生笑了笑,说:“美美说她的化妆包落在学校了,非得让我从家里过来给她拿。”
杨夏顿了顿:“你们结婚了?”
“嗯。”许明生跟着杨夏一路往楼下走去,“那时候你还没回来,所以……”
“不用……”杨夏说,“你就是请我,我也不会去的。”
许明生也不觉得尴尬,只微微勾了勾嘴角,说:“我知道,你在恨美美,也恨我。你怪我们没有保住孟小天,可是杨夏,孟小天的死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的。”
杨夏突然停下脚步,侧脸看向许明生,冷哼一声:“我突然发现,你跟陈美美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杨夏说完,刚走没几步,许明生喊了她一声:“那个蓝眼睛的男人,是你的老板吧?”
杨夏说:“你什么意思?”
许明生说:“去年我过生日那一晚,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当时遇见他了,在你家。”
杨夏说:“那又怎么样?”
许明生说:“那次之后,他很快便找到我,还威胁我说不准再靠近你,所以我对他印象很深。前些时候,我在酒吧跟朋友玩儿,又看到他,他心情似乎很不好,把自己叫来的陪酒女郎全轰了出去。最后,一个外国佬把他带走了,那个外国佬看起来岁数已经很大了,身边还围着好几个保镖。我想,他那么在乎你,肯定跟你的关系不一般,我告诉你,是不想你又因为一些遗憾而埋怨我,这也算是孟小天这件事对你做出的补偿吧,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杨夏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直到许明生说完,她才跑下了楼。
杨夏拼命地黑夜中奔跑,她想起白浩南跟她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个时候,她刚刚从安哥拉回国。因为简历有污,很多知名学府都不录用她。由于长期生活在一个满是抱怨和愤恨的家庭环境中,既没有归属感,也没有安全感。她不愿意伸手问父母要钱,不仅仅是想保留自己唯一的尊严,更是对父母的一种反抗,她内心深处竟然奢望通过这种幼稚的反抗方式,让父母将重心都转移到她身上,不再闹矛盾,让这个家可以稍微安宁一些。
直到白浩南的出现,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她还记得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诶,小姑娘,给爷画幅画。”
“凭什么给你画画,你是哪位啊?”
“卧槽,爷这么英俊潇洒,还不值得你画上一笔?”
“你这人一看就是从外到内,从里至外的肤浅,配不上我的画。”
“我给你很多钱,很多很多钱,你就去我那儿上班了,怎么样?”
“成交。”
“……妈的,到底是谁肤浅。”
杨夏知道,白浩南有着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家庭背景,多少个夜晚,他从睡梦中惊醒,她都是知道的,只是因为他不说,她也就不好再问,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可是,白浩南,你不能有事,你还得给我付工资呢,你要是敢出事,我以后拿不到高薪水,怎么在姜推面前抬得起头。
杨夏跑到车库,已经气喘吁吁,高跟鞋把她的脚裹得生疼,她也顾不上,打开车门,从车内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压根没信号。
她从副驾驶绕到驾驶座,开门上车,很快发动引擎,轰的一声,冲出了地下车库。
小骚红像是一批奔腾的野马,以最快的速度狂奔出来,信号显示以后,她拨通了白浩南的电话。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该死。”杨夏低声咒骂了一声,“你以为你是特.务啊,电话一个月换两三次。”
但骂归骂,她又开始回忆别的联系方式。
邮件,助理,甚至连MSN,她都留了言。
半个小时过去了,直到姜推的电话打来。
“喂,是我。”
“嗯。”杨夏的声音有些微弱的喘息,姜推似乎是警觉到了,不禁问:“怎么了?”
杨夏说:“没事,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电话那头半晌没声,杨夏皱眉道:“……怎么了?”
“……我马上要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