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乌凤和赤莲(5) - 残狼灰满 - 沈石溪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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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乌凤和赤莲(5)

第20章乌凤和赤莲(5)

赤莲怕自己眼花了,认错了狗,又目不转睛地仔细看了看:白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狗毛,像狼一样尖尖竖起的三角形的耳廓,宽阔厚实的胸脯,细长强健的四肢,长长的黑色嘴吻,千真万确,就是这条该死的大白狗!哪怕烧成灰,它也认得出它的。一刹那,赤莲埋藏在心底的仇恨火山似的爆发了!

豺天生就恨人和狗,豺看人就像人看魔鬼一样。在豺的眼里,人这个东西,比森林里任何动物都要更贪婪、更凶残、更狡诈、更不好对付。

是的,世界上所有的食肉兽都要用暴力剥夺其他动物的生命,但和人比较起来,食肉兽是为了填饱肚子维持自己的生命才开杀戒的,只要有充足的食物,便不再有兴趣去猎杀。人就不同了,人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肚子饿才打猎,人是反过来的,越吃饱了撑得慌越有兴趣打猎,为了消遣、为了解闷、为了好玩、为了娱乐、为了寻找一点刺激、为了过过枪瘾、为了在雌性面前炫耀自己雄性的胆魄,便提着枪在森林里毫无节制地展开杀戮,恨不得把森林里所有的野生动物通通赶尽杀绝。而狗,身为动物却不帮动物,反而和人一鼻孔出气,恬不知耻地做人的帮凶,卖力地帮人屠杀动物,纯粹是动物界的汉奸、卖国贼。

一般来说,恨汉奸胜过恨外寇,豺恨猎狗也胜过恨猎人。

对于豺来说,这种仇恨与生俱来,融化在血液里,但赤莲在认出这条大白狗前,这只是没有焦点的恨意,泛泛的一种仇绪,可一旦它认出眼前这条大白狗就是夺走黑项圈性命的罪魁祸首时,就像调准了焦距的镜头,恨意骤然间清晰起来,仇绪也因为有了具体而明确的目标,发酵膨胀,酿成一种报复的冲动。它想,它之所以沦为孤苦伶仃的寡妇,之所以饿得皮包骨头眼睛发绿,之所以被迫与狼结伴,都是叫这条大白狗给害的,换句话说,大白狗是它苦难的根源,是它不共戴天的仇敌!

仇敌相见,分外眼红。有仇不报非君子,虽说一匹母豺算不得什么君子,但报仇雪恨的冲动却是那么强烈而执著,一点也不亚于君子。

赤莲浑身像被烈火焚烧一样,血液澎湃流动,忘了自己的处境,也忘了提着猎枪的猎人随时都有可能赶到,甚至忘了肚子里还怀着一窝小宝贝,整个身心都被一个不可遏止不可逆转的疯狂念头所占据所支配:复仇!复仇!复仇!冲上去,咬死这条大白狗,为惨遭杀害的黑项圈报血海深仇!

它一身艳红的豺毛,在铺着一层白雪的古栈道上,就像一只滚动的火球,飞快蹿向正和老母狼乌凤打得难解难分的大白狗。

话说老母狼乌凤,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大白狗的对手,就没有多少取胜的信心,指望母豺赤莲能来援救,可指望很快就落空了,赤莲比兔子还逃得快,这么一来,它的斗志便化为乌有。最多只有半分钟的时间,它的胸部、肩胛和腿弯就被狗咬着了好几口,虽然都不是致命伤,但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大白狗闻到了血腥味,或许还尝到了咸腥的狼血,受了血的刺激,比患了狂犬病更疯狂,昏天黑地地乱咬乱踢一通。很快,它就被大白狗仰面朝天压在地上,翻了几次没翻过身来。

那狗大概经常狩猎,力大无穷不说,还很有经验,狗头抵住它的下巴颏,毫不松劲,使它的狼嘴发挥不出威力,尖利的狼牙频频咬空。而那张狗嘴,却一点一点地拱进它的颈窝,冷冰冰的狗牙,已触碰到它柔软的喉管,它难受得快窒息了。它明白,自己的体力和意志都差不多垮了,败局已定,被狗牙咬穿喉管只是个时间问题了。在搏斗的过程中,它曾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该试着用装死的办法蒙混过关?不,不行,上次它已经用装死的办法骗了这条大白狗一次,大白狗怀恨在心,记忆犹新,再也不会上同样的当了。唉,黔驴技穷,逃命无术,吾命休矣!

乌凤彻底绝望了,真的,与其毫无希望地挣扎,倒还不如干脆被大白狗一口咬断喉管算了,也好少受点折磨,少受点皮肉之苦。它刚想放弃抵抗,突然,大白狗惨叫一声,鼻吻皱成一团,嘴角痛苦地扭歪了,踩住它身体的强有力的狗爪痉挛收缩。它快被压扁了的身体顿时一阵轻快,快被掐断了的喉咙顿时一阵畅快。它好生奇怪,怎么回事,难道大白狗在紧要关头突然癫痫病发作了?它抬眼望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母豺赤莲咬住大白狗的后脖颈,正在用力地啃用力地拧。这怎么可能?赤莲不是头也不回地逃远了吗?怎么又突然间回来了呢?莫不是它死到临头脑子产生了错觉,把匆匆赶来的黑脸猎人看成是母豺赤莲,把天煞星看成了大救星?它眨巴眨巴狼眼,再望出去,嘿,一点没错,就是赤莲,已经把大白狗从它背上掀翻下来,豺和狗在狭窄的栈道上打滚。

大白狗专心致志地在对付老母狼乌凤,为即将到手的胜利提前陶醉了,没防备从背后来的袭击。尖利的豺牙咬穿了它的颈皮,像铁钳似的在拧它的颈椎,它疼得钻心,不得不放开狼转而对付豺。

大白狗到底身大力不亏,从老母狼身上跳下来后,狠命一颠动,就把赤莲给摔翻在地了。大白狗狂蹬乱踢,一只狗爪正好蹬在赤莲的腹部。赤莲只觉得肚子一阵绞痛,就像心口被插了一刀似的,快晕死过去了。它两眼发黑,脑子懵懵懂懂像在搅糨糊,只有一点是清楚的,宁肯同归于尽,也要咬住大白狗的后颈皮坚决不松口。

豺啸、狗吠、狼嚎,古栈道上,一片恐怖的厮杀声。

乌凤一翻身爬了起来,抖了抖凌乱的狼毛,蹿了上来。大白狗后脖颈被豺嘴叼得紧,狗头翘挺着,无法自如地摆动,柔软的颈窝完全暴露了出来,那根细竹筒似的喉管凸突颤动,好像等着它乌凤去咬呢。不咬白不咬,能咬不咬猪头三。

咬猎物的喉管本来就是狼的拿手好戏,乌凤过去曾被这条大白狗的主人用猎枪打断了一只狼爪,刚才又被这条大白狗咬得遍体鳞伤,新仇旧恨,使它憋足了劲,狠狠一口咬住大白狗的喉管。大白狗两眼翻白,嘴角涌出了血沫。

毕竟是有着藏獒血统的优秀猎犬,虽然腹背受敌,脖子正反两面都遭到了致命的攻击,呼吸都十分困难了,大白狗却仍顽强抵抗,蹦跳吠叫,推着一狼一豺往绝壁上撞。就像和尚撞钟,撞得赤莲和乌凤七荤八素。

这时候,古栈道拐角那儿,传来人的吆喝声和咒骂声,传来噔噔噔噔的脚步声,还传来拉动枪栓的哗啦声和长刀出鞘的铮铮声。毫无疑问,那个黑脸猎人循着狗叫声追上来了,他一定从大白狗撕心裂肺般的哀嚎声中听出事情有点不妙,心急如焚,所以一面跑步过来,一面刀出鞘弹上膛,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乌凤和赤莲对视了一下,心里都很明白,它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不能立刻解决了大白狗,一两分钟后,黑脸猎人就会拐过弯出现在它们面前,大好形势就会毁于一旦。

它俩不愧是配合默契的猎场伙伴,互相望了一眼,彼此心里就明了了对方的想法,只见狼腿和豺腿同时踏在大白狗的身上,狼腿踏在狗的腹部,豺腿踏在狗的背部,双双发一声威,狼腿和豺腿同时朝相反的方向奋力踢蹬,狼嘴和豺嘴当然也叼着狗脖颈顺着腿部运动朝相反的方向奋力撕扯,吱的一声,大白狗的脖子被活活撕拉开了,狗嘴里喷出一口鲜血,狗头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这时,黑脸猎人已出现在拐角那儿,赤莲和乌凤扔下大白狗,飞也似的沿着古栈道逃进冷杉树林。

轰!背后传来猎枪的轰鸣声,谢天谢地,一群小妖怪似的霰弹,全打到天上去了,连一根狼毛和一根豺毛都没有伤着。

嗵嗵,轰隆隆,古栈道上传来奇怪的声响,大概是这位罪有应得的黑脸猎人在捶胸顿足,痛悔自己来迟了一步,也有可能是他后悔莫及地在用拳头敲自己的脑袋。衷心希望他再敲得重一些,最好能敲出脑震荡来。

生气去吧,祝你气出肺气肿!

八赤莲产下小豺崽

赤莲和乌凤钻进冷杉树林,一口气逃到悬崖底下。天已擦黑,这儿离古栈道有五六公里远,中间还经过了一长段无雪的乱石滩,黑脸猎人没有了猎狗的帮助,肯定没法再找到它们了,它们安全了,可以歇口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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