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深水埗的出租屋 - 午夜香堂:我当掌柜那些年 - 生椰小奶包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第46章深水埗的出租屋

王经理被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和二叔的反常吓得不轻,但看我们坚持说没事,也只好连连道谢,并硬塞给了我一个厚厚的红包,说是“压惊利是”。

我没心情跟他客套,搀扶着虚弱不堪的二叔,快步离开了那栋让我感觉极其不舒服的写字楼。

一走出大厦,接触到外面闷热的空气,二叔的状态似乎更差了。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他那张布满沧桑的脸颊,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二叔,我哋去医院睇下啦!”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焦急地说道。

“唔使!”他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老毛病嚟嘅。唔关啲医生事。送……送我返屋企就得啦。”

我知道,他所谓的“旧伤”,肯定不是普通的毛病,去了医院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只能依着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唔该,深水埗,鸭寮街。”二叔报了个地址,然后就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连说话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出租车在香港拥挤的街道上穿行,窗外的景物,从湾仔的繁华璀璨,慢慢地,变成了深水埗的破旧和杂乱。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鸭寮街。这里是香港最著名的二手电器和电子零件的“跳蚤市场”,也是全香港人口密度最高、最龙蛇混杂的区域之一。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各种售卖着来路不明货物的地摊和铺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汗臭、油烟和电子元件烧焦的独特味道。

我们下了车,二叔指了指旁边一栋看起来比我们【平安堂】还要破旧的唐楼,说:“就喺度啦。”

我搀扶着他,第一次,走进了他那个神秘的“家”。

那是一栋典型的、没有任何电梯的战前唐楼。楼道里昏暗潮湿,墙壁上布满了各种污渍和涂鸦,空气中飘着一股浓烈的、让人作呕的垃圾馊味。我们顺着又窄又陡的、扶手上都包了浆的楼梯,一路爬上了四楼。

二叔的出租屋,在走廊的最尽头。他用一把生了锈的钥匙,打开了那扇漆皮都已剥落的铁闸门。

门开的瞬间,一股更加浓郁的、难以言喻的怪味,从里面扑面而来,熏得我差点当场就背过气去。

我扶着虚弱的二叔,走进了这个让我终生难忘的房间。

房间……出乎意料的小,而且,脏、乱、差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整个空间,大概也就七八平米的样子。一张吱呀作响的铁架床,就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地上,铺天盖地,全都是皱巴巴的马报、揉成一团的烟盒、空的啤酒罐,还有几个吃剩了的、已经长出绿毛的泡面碗。

一张小小的折叠桌上,堆满了各种我看不懂的零件和工具,旁边还放着一个已经烧黑了的酒精灯。整个房间里,唯一还算干净的,可能就是床头那个小小的、供奉着关公像的神龛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在处理灵异事件时,冷静、专业、甚至有些高深莫测的二叔,住的地方。

眼前这个如同垃圾堆般的狗窝,与他之前展现出的那种高人风范,形成了巨大到足以让人精神分裂的反差。

“唔好意思啊……有啲乱。”二叔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挣开我的手,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一头就栽了下去,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也顾不上嫌弃这里的环境了。我忍着屋里那股能把人熏晕过去的怪味,开始动手收拾起来。我把地上的垃圾都扫到一个角落,又打开了那扇唯一的小窗户,让外面浑浊的空气能流进来一些。

我找到一个积满茶垢的热水壶,烧了壶热水,倒了一杯给他。他又从床底下的一个药箱里,翻出了一瓶看起来很有年头的、黑乎乎的活络油,让我帮他擦拭胸口。

我拧开瓶盖,一股浓烈刺鼻的药油味立刻就散发了出来。我让他脱掉那件已经被冷汗浸透的上衣。

就在他费力地脱掉上衣,露出那副因为常年劳累而显得有些干瘦的、布满了各种旧伤疤的后背时,我的目光,无意中被他左手手掌心的一个东西,给吸引住了。

在他左手的手掌心,劳宫穴的位置,有一个硬币大小的、极其诡异的黑色印记。

那个印记,不像是纹身,因为它的颜色深邃得如同黑洞,仿佛不是印在皮肤表面,而是从血肉里长出来的一样。它的形状也很奇怪,像是一个正在燃烧的、扭曲的符文,又像是一只充满了怨毒的眼睛。

我立刻就想起来,上次在他家,我似乎也瞥见过这个印记,但当时光线昏暗,看得不真切。而现在,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我看得清清楚楚。

“二叔,你手上呢个……系咩啊?”我指着那个印记,忍不住问。

正趴在床上喘息的二叔,听到我的话,身体猛地一僵。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闪电般地,就将左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仿佛想将那个印记给隐藏起来。

“冇咩。后生嗰阵同人打交,留低嘅旧伤嚟啫。唔值一提。”他背对着我,声音含糊地掩饰道。

我知道,他在说谎。

没有哪个旧伤,会是这个样子的。那东西,散发着一股极其不祥的、冰冷的气息,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心里发毛。

我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将那气味刺鼻的活络油倒在手心,开始帮他擦拭胸口和后背。

我的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的肌肉,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绷得像石头一样硬。他身上有很多伤疤,有刀伤,有烧伤,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看起来极其狰狞的陈年旧伤。

我无法想象,这个平日里看起来玩世不恭的烂赌鬼,到底都经历过些什么。

我帮他擦完药油,又给他盖上了那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子。他的呼吸,渐渐地平稳了下来,似乎是睡着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既强大又脆弱、既邋遢又神秘的叔叔,内心五味杂陈,像打翻了调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就在我准备起身离开,让他好好休息的时候,我的目光,无意中被他枕头底下的一个角给吸引了。

那里,压着一张照片的一角。

出于好奇,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极其小心地,将那张照片,从他的枕头底下,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早已泛黄的、四个角都已经磨损了的黑白合影。

照片上,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一个面容温和、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正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笑得口水都流出来的婴儿。而在男人的身边,则依偎着一个同样年轻、笑得无比温柔美丽的女人。

那个婴儿,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我。

而那对年轻的男女,就是我那只存在于我模糊记忆里的……父母。

在他们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同样年轻、同样意气风发的……二叔陈长庚。

照片里的二叔,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上挂着灿烂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与现在这个终日混迹于赌场、眼神浑浊的烂赌鬼,判若两人。

我握着这张照片,手指都在微微地颤抖。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父母和二叔,同框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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