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能力被克制
二叔的话,像一盆刚刚从冰窖里端出来的冷水,将我那颗因为暂时保住了小命而稍微有些放松的心,浇了个透心凉。
治标不治本。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那条虽然已经停止蔓延、但却依然清晰可见的黑色“尸线”,只觉得它像一条潜伏在我身体里的毒蛇,随时都可能再次苏醒,给我致命一击。
“二叔,咁……咁我哋依家点算?”我的声音里,又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慌,“我哋连嗰个老虔婆喺边度都唔知,点样去搵佢个法坛啊?”
二叔没有立刻回答我,他走到那张摊满了各种“证物”的八仙桌旁,拿起那本阿公留下的“加密笔记”,开始快速地翻阅起来。
我凑过去一看,只见他翻到的,正是笔记中那几页零星记载着关于“南洋邪术”的页面。那几页的纸张,明显比其他页面要更黄、更旧,仿佛阿公在记录这些东西的时候,也充满了深深的忌惮。
“南洋降头术,”二叔一边看,一边对我这个“门外汉”进行着现场教学,他的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呢家嘢,同我哋中原嘅玄学术数,完全系两回事。”
“我哋中原嘅术法,无论系道家定系佛家,讲究嘅系‘借力’。借天地之力,借神佛之力,借阴阳五行之力。我哋就好似一个‘管道’,将呢啲力量引导过嚟,为我所用。所以,我哋嘅嘢,讲究‘规矩’,讲究‘气’。”
“但系南洋降头术唔同。”他指着笔记上一个画着狰狞鬼脸的图案,眼神变得冰冷,“佢哋唔讲究借力,佢哋讲究嘅系‘役使’。”
“役使?”
“冇错。”二叔点了点头,“佢哋会通过各种血腥残忍嘅仪式,去祭炼、去奴役一啲阴毒嘅‘蛊’同‘灵’。比如话,用孕妇嘅尸油去喂养毒虫,炼成‘情蛊’;或者,将夭折婴儿嘅魂魄拘禁起嚟,炼成‘小鬼仔’。”
“佢哋嘅斗法,就好似打仗咁,唔同你讲咩道理规矩,直接就系放蛊、放鬼,用呢啲阴毒嘅‘生物兵器’,对你进行最直接、最原始嘅物理同精神攻击。非常阴毒,也极其难缠。”
我听得浑身发冷,只觉得这种邪术,简直就是毫无人性可言。
“好似你中嘅呢个‘尸线降’,”二叔合上笔记,看着我,第一次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了一丝……无奈,“佢嘅根源,系一个已经同你嘅精血绑埋一齐嘅‘蛊种’。我头先用‘公厕水’呢种至秽之物,只可以暂时污咗佢嘅‘毒性’,压制住佢嘅活动。但系想彻底根除佢,就好似要从你嘅血肉里,将一粒已经生根发芽嘅种子挖出嚟一样,难于登天。”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说出了一句让我心里彻底凉了半截的话。
“我承认,我嗰啲‘百厌方术’,用来对付香港本地嗰啲怨气冲天嘅孤魂野鬼,可能好使好用。但系用来对付呢种来自异域嘅、体系完全唔同嘅降头邪术,就好似俾个关公师傅一把ak47,有啲……水土不服啦。”
“我哋好多专门克制阴鬼嘅手段,对佢呢啲半生半死嘅‘蛊’,根本就派唔上用场。”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二叔如此直白地,承认自己的“短板”。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了疲惫和无奈的脸,心里那股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被无情地掐灭了。
连二叔都没有办法,那我是不是……真的死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好的变化。
那股被“公厕水”暂时压制下去的寒意,又开始从我的手臂伤口处,一点一点地,重新蔓延开来。我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麻木,仿佛正在被一块巨大的寒冰,从内部,慢慢地冻结。
我的心跳,也开始变得越来越不规律,时而狂跳不止,时而又像是要停止一般,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我知道,那个“尸线蛊”,正在慢慢地适应我体内“公厕水”的“浊气”,它开始……反扑了。
二叔看着我越来越差的状况,那张总是挂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无法掩饰的焦虑和……无助。
他不停地在铺子里来回地踱着步,嘴里喃喃自语,一会儿说要再去警署稳标叔,查一下全香港所有东南亚入境人员的记录;一会儿又说要去笼街,把六指何那个扑街仔抓起来,严刑拷打。
但我们都知道,这些办法都太慢了。
远水救不了近火。
我看着那个如同困兽一般、焦躁不安的二叔,看着他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我突然意识到,他虽然看起来无所不能,但他终究,也只是一个背负着沉重过去的、会疲惫、会无助的……普通中年男人。
我不能再这样,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我必须自己想办法!
我强忍着身体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不适感,努力地让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
鬼手婆……【守旧派】……南洋邪术……
有什么办法……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她?
就在这时,一个名字,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猛地划过了我的脑海。
金爷!
那个知晓天下玄学秘密的、亦正亦邪的、神秘的“活字典”!
对啊!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如何破解鬼手婆的降头术,可能知道她的老巢在哪里,那这个人,一定就是金爷!
“二叔!”我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差点因为头晕而摔倒。
“阿安!你做咩啊?!”二叔立刻冲过来扶住我。
我抓住他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金爷!我哋……要去稳金爷!”
二叔听到这个名字,身体猛地一僵,眼神中瞬间就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抗拒,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触及到旧伤疤的痛苦。
“唔得!”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拒绝了,“我同你讲过,嗰条老狐狸,信唔过!”
“信唔过都要去!”我看着他,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二叔,我哋依家仲有得拣咩?你都话你冇计啦!再咁拖落去,我唔使等到听朝,今晚就要喺度同阿公佢报到啦!”
“难道你真系想睇住我死喺你面前?!”我用上了最后的杀手锏。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进了二叔的心里。
他看着我,看着我那张因为中了降头而变得青白交加的脸,看着我眼中那份对生存的渴望和决绝。
他那坚定的、充满了抗拒的眼神,终于开始动摇了。
我知道,他想起了自己的兄长,我的父亲。他不想让当年的悲剧,在我的身上,再重演一次。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天人交战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