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再寻金爷
二叔那句“我需要你的帮助”,说得极其艰难。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的喉咙深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来的。那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屈辱、不甘,和一个长辈,为了守护晚辈,而不得不放下的所有尊严。
我看着他那紧握着听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又酸又胀。
我强忍着身体那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的寒意和麻痹感,走到他身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对这个还在犹豫不决的、固执的男人,说出了我自己的决定。
“二叔,别硬扛了。”我的声音因为中了降头而有些含糊不清,但语气却异常坚定,“现在唔系讲面子嘅时候。我哋必须……要去稳金爷!”
二叔听到我的话,身体猛地一震。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我,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而是直视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同佢有过节。我知道,佢系个好危险嘅人。但系依家,我哋仲有得拣咩?”
我举起自己那条已经开始浮现出淡淡青紫色斑块的、如同尸体般冰冷的手臂,一字一顿地说:“你都话你冇计啦!再咁拖落去,我唔使等到听朝,今晚就要喺度同阿公佢报到啦!”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小锤子,重重地,敲打在二叔那道由过去的惨痛经历和尊严构筑起来的、坚硬的防线之上。
“二叔,”我看着他那张写满了挣扎和痛苦的脸,放缓了语气,“你讲过,金爷系‘活字典’,佢知晓天下所有嘅玄学秘密。既然佢知咁多嘢,佢就一定知鬼手婆嘅来历,一定知佢嘅弱点喺边度!”
“依家去稳佢,系我哋……唯一嘅生路!”
二叔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看着我。我看到,他的眼神,在剧烈地变幻着。
我知道,我的话,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也……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幕幕我看不见的、属于过去的画面。我猜,他一定是想起了自己年轻时,那个同样因为鲁莽和自负,而差点丧命的夜晚。他也一定想起了,那个为了救他而自损十年阳寿的、我的阿公。
最重要的是,他一定想起了,那个他发誓要用生命去守护的、兄长留下的……唯一血脉。
我看着他,不再多言。我知道,最后的决定,只能由他来做。
铺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墙上那只老旧的挂钟,在“咔哒、咔哒”地,无情地走着,仿佛在为我的生命,进行着最后的倒数。
终于,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即将倒下的时候,二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眼睛里,所有的挣扎、犹豫、痛苦和不甘,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般的、如同赌徒押上全部身家时的……决绝。
他知道,他说得对。他不能再因为自己的固执和那点可怜的自尊,眼睁睜地看着兄长唯一的血脉,也断送在自己的手里。
当年的悲剧,绝对不能再重演一次。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拿起那张早已被他捏得皱巴巴的黑色名片,走到那台老旧的转盘电话旁,用一种近乎悲壮的、充满了仪式感的姿态,将手指,插进了那个他曾经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拨打的电话号码的孔洞里。
“咕噜……咕噜……”
转盘电话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铺子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人接通了。
二叔将听筒放到耳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混合着屈辱、不甘和一丝恳求的、极其复杂的语气,缓缓地开口:
“金爷。”
“我系陈长庚。”
“我……需要你嘅帮助。”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声音。
只有一片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沉默,持续了大概有十几秒。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我以为,对方可能已经挂断电话的时候,一个苍老的、从容的、甚至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才缓缓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就像一块被盘了上千年的老玉,温润,通透,却又带着一种能看穿世间一切的、冰冷的质感。
“哦?原来系陈二先生啊。”
“我仲以为,你呢一世,都唔会再打呢个电话俾我添。”
金爷的声音里,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一种……早已预料到一切的、掌控全局的自信。
二叔的身体,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他紧紧地攥着听筒,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金爷,唔好再讲笑啦。”他压抑着怒火,沉声道,“我个侄仔,中咗鬼手婆嘅‘尸线降’。我需要你话我知,点样破解。”
“哦?鬼手婆?”电话那头的金爷,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佢唔系应该喺南洋嗰啲污糟邋遢嘅地方,玩佢啲蛊虫咩?点样走咗嚟香港啦?”
“系【守旧派】请佢返嚟嘅。”
“原来系咁。”金爷恍然大悟,“怪唔知得,我最近收藏嘅几件‘小玩意儿’,都俾人搞坏咗。原来系呢班唔识规矩嘅人,喺度搞风搞雨。”
他的话,半真半假,让人完全听不出他的真实意图。
“陈二先生,你都知我嘅规矩。”金爷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不紧不慢的从容,“想我出手,可以。但系,代价呢?”
“你开个价。”二叔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了金爷愉悦的笑声,“陈二先生,你同我讲钱?你觉得,我金某人,会缺钱使咩?”
“咁你想点?”
“我唔想点。”金爷缓缓地说道,“我只系……对你身边嗰位小侄仔,比较有兴趣啫。”
我心里一惊,他怎么会知道我?
“你唔使紧张,陈小先生。”金爷的声音,仿佛能穿透电话线,直接在我耳边响起,“你身上嗰股【阴阳桥】嘅气息,隔住成个香港,我都闻得到啊。咁纯正嘅‘王储’命格,我都有成百年,冇见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