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渔民的委托
我和二叔，都死死地盯着桌上那块新出现的船板。
我下意识地，将我们白天从西贡码头捡回来的那一块，与它并排放在了一起。
两块船板，无论是那独特的、如同阴河沉木般的深黑色材质，还是上面那诡异的、如同某种契约般的暗褐色血迹，甚至是那断裂处，无比吻合的、犬牙交错般的豁口！
所有的一切，都毫无疑问地证明了——这两块船板，原本，就是一体的！被我们跟丢了的、那个邪术师的诡异“灵船”！
一股混杂着愤怒、懊恼与一丝愧疚的复杂情绪，瞬间就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明白了！
眼前这个渔民的惨死，绝对不是什么意外！他就是因为在海上，遭遇了那个逃走的邪术师，才会被灭口的！
如果如果白天在码头，我们能成功地抓住那个邪术师，眼前这个无辜的渔民，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我们的失败，间接地，害死了一条人命！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了我的心上，让我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唔使自责。”二叔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穿透力，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呢啲邪术师，个个都系草菅人命嘅扑街。就算我哋捉咗佢，都唔代表佢唔会害其他人。我哋要做的，唔系后悔，而系帮呢位枉死嘅兄弟，讨返个公道。”
二叔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渔民魂魄。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同类面对不幸时，才会有的悲悯，和身为“阴阳代理人”的专业与冷静。
“老友，”二叔缓缓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这间寂静的铺子里，“你想我哋帮你啲咩，我哋大概估到。但喺此之前，你要先俾我哋知道，你喺海上，究竟遇到咗啲咩。”
说着，他对我使了个眼色。
“阿安，点香，接客。”
我立刻会意。我强行压下心中那翻涌的情绪，转身，从神龛下一个专门存放特殊香烛的暗格里，取出了那支，专门用来和“阴人”沟通的【问心香】。
我将香点燃，恭恭敬敬地，插在了香案之上。那缕熟悉的、带着檀香味的青烟，袅袅升起。
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渔民魂魄，在闻到那熟悉的香火气之后，那双因为被水浸泡，而显得空洞浑浊的眸子里，似乎才恢复了一丝，微弱的神采。
他缓缓地，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僵硬地，飘到了香案前。
随着他的靠近，那支被点燃的【问心香】，毫无征兆地，发生了极其诡异的变化！
那升腾起来的青烟，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空中，化作任何与委托者死因相关的具体画面。
所有的青烟，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充满了水汽的、沉重无比的力量，所牵引，所压缩！它们不再向上飘散，反而，开始缓缓地，向下沉沦！
它们在香案的正上方，不断地、疯狂地盘旋，凝聚最终，竟然缓缓地，形成了一个直径足有半米，正在不断地、向着下方疯狂旋转、沉沦的巨大黑色漩涡！
那个漩涡，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它就像是，一片被凭空召唤到我们平安堂里的、来自于深海千米之下的、死亡的漩涡！一股股冰冷的、充满了绝望与拉扯感的阴寒之气，从那漩涡的中心，疯狂地涌出！房间里的温度，仿佛在一瞬间，又下降了好几度！
我甚至能“听”到，从那漩涡之中，传来了阵阵凄厉的、如同无数溺死者在水中挣扎时，才会有的“咕噜咕噜”的冒泡声！
就在我被眼前这诡异无比的香案，震惊得无以复加的时候。
我那【阴阳桥】的命格，像是受到了那股磅礴而又纯粹的“水煞”之气的强烈刺激，再次，毫无征兆地，生效了！
我的眼前，猛地一黑！
整个平安堂的景象，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如墨的深夜大海！
海面上，风雨大作，卷起了一道道数米高的、如同小山般的巨浪！
一艘小小的、如同落叶般，在巨浪中，疯狂摇曳的木质渔船，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船上的灯火，在狂风暴雨中，显得那样的微弱，那样的无助。
船上，站着三个穿着黄色防水衣的男人，他们正惊恐地，呼喊着什么！而我，则能清晰地，看到那个，今晚找上门来的渔民魂魄，也在其中！
“大佬！个引擎死火啊！撻唔着啊！”
“顶你个肺！今日出海前唔系先拜过妈祖咩？做咩会行到呢个鬼地方嚟！”
“快啲！快啲用对讲机求救啊！”
我能“听”到，他们那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叫喊声。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年轻的渔民，指着不远处，一片被闪电照亮的黑暗海面，惊喜地大喊：“喂！你哋睇！嗰度有只船！我哋有救喇！”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他们渔船不远处，一艘小型的快艇，正静静地，停泊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一个穿着渔民衣服的男人，正站在船头，冷冷地，看着他们。
是那个邪术师！
那个渔民魂魄，显然也认出了他，他指着那个邪术师，似乎想要求救。
但，就在这时！
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他们渔船的正下方，那片深不见底的、漆黑的海水之中，突然亮起了两盏巨大无比的、如同海底探照灯般的惨绿色幽光！
紧接着，一股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强大无比的、仿佛能将整片大海都给掀翻的巨力，猛地，从渔船的下方，传了上来！
“咔嚓——！！”
那艘由坚固的坤甸木打造而成的、足有十几米长的渔船，连一秒钟，都没能撑住！就那样，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来自深海的巨手，给生生捏碎的核桃一般，在一瞬间，就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无数的木板，在瞬间，爆裂，飞溅！
船上那三个渔民，连完整的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尽数被那股恐怖的巨力，和疯狂涌入的海水，给瞬间吞噬了！
我甚至能“看”到，那个渔民的脸上，在被黑暗吞噬前，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不甘、以及对生的无限眷恋的最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