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金光与水煞
平安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和二叔，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死死地，盯着香炉正中央，那个由香灰，凝聚而成的、小小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船锚图案。
那金光，并不刺眼，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柔和。但就是这抹出现在了本不该出现地方的、充满了矛盾与诡异的金色光芒，却像两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了我们叔侄二人的心头，让我们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过往所有的认知和经验。
“二叔”许久之后，还是我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我的声音，干涩而又沙哑，“呢个呢个究竟系咩意思啊？”
二叔没有立刻回答我。
他只是缓缓地伸出手，从神龛上，拿过了一个小小的、用来清理香炉的铜勺，然后，极其小心地，极其缓慢地，将那个仍在发光的“金锚香灰”，连同底下那一小撮垫着它的普通香灰，完完整整地，从香炉里舀了出来，放在了一张干净的黄色符纸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地直起身，那张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棱角分明的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忌惮。
“阿安，”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古钟，“我哋今次，恐怕真系捅着马蜂窝了。”
他指着香案上，那个早已消散的黑色漩涡曾经出现的位置，一字一顿地说道：“头先，烟化漩涡，沉沦不散，呢个系玄学入面，大凶之兆，叫做‘水府开门’。”
“水府开门？”我疑惑地重复着这个充满了神话色彩的词语。
“冇错。”二叔点了点头，“意思就系，喺我哋睇唔到嘅大海深处，有某个极其恐怖嘅‘水下存在’，已经打开咗佢嘅‘大门’。之前个渔民嘅魂魄，就系被强行拉咗入呢个‘水府’之中，先会搞到魂飞魄散。”
“但最奇怪嘅，就系呢样嘢。”二叔的目光，落在了那撮，仍在符纸上散发着微弱金光的船锚香灰之上。
“灰中现金，必有‘重器镇压’。”
“呢两个，本身系绝对唔可能，同时出现嘅两个极端卦象，但今晚，佢哋就偏偏，一齐出现咗。”
我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玄机。
二叔看着我那副迷惑的样子，耐着性子为我解释了起来。
“你记住，阿安。寻常嘅水鬼，又或者系枉死嘅冤魂，佢哋身上嘅，叫做‘阴气’或者‘怨气’。呢啲气，虽然都可以害人，但本质上，都系属于‘死物’嘅气息，系无根之萍。”
“我哋用【问心香】去问卜，呢啲‘阴气’，最多就系让烟雾变黑，让香灰变冷。但绝对，绝对唔可能，让香灰显现出金光！”
“因为，”二叔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无比，“金光，代表嘅系‘阳’，系‘正’，系一种，只有经过长年累月嘅香火供奉，或者系被道行极高嘅人，用大法力加持过之后，先会显现出嘅‘灵光’！”
“换句话讲，”二叔得出了一个，让我不寒而栗的结论，“能够让香灰显现金光嘅，只有一种可能。就系，喺嗰片出事嘅海域深处，镇压住一件被强大无比嘅念力或者法力，加持过嘅水属法器！”
水属法器！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猛地劈开了我脑中所有的迷雾！
我瞬间，就将所有的线索，都彻底串联了起来！
那个逃走的邪术师！他那艘由“阴河沉尸木”打造的、签订了“水契”的诡异灵船！以及，那个渔民魂魄，在“共鸣”中，让我看到的，他临死前，亲眼目睹邪术师，在不远处监视他们的画面！
“二叔！”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尖锐，“我明白了！一定系嗰个邪术师！”
“佢喺码头逃走，根本就唔系为咗匿埋！而系而系佢嘅时辰已经到咗！佢赶住要出海，去进行某个，同件‘水属法器’有关嘅重要仪式！”
“而嗰几个渔民，就好似阿辉一样，只系佢喺仪式开始之前，随手捉嚟，用嚟‘祭旗’嘅祭品！”
“冇错！”二叔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冰冷的、恍然大悟的寒光！“看来，嗰个孙仔，唔系走甩咗，而系赶住去‘开工’啊！”
“我哋必须要搵到嗰艘沉船！”二叔的语气，斩钉截铁，“我哋要亲眼睇下，呢个仆街，喺香港嘅地界上，究竟想搞咩鬼！”
目标，瞬间就明确了！
但一个最关键，也最致命的问题，摆在了我们的面前。
“二叔，”我看着他，无奈地说道，“个渔民嘅魂魄，已经散咗。佢根本就冇话我哋知，佢哋究竟系喺边片海域，出嘅事。”
香港四面环海，海域面积，超过一千六百平方公里。想要在这片茫茫大海之上，找到一艘不知具体位置的沉船，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二叔闻言，也陷入了沉默。
他那张一向沉稳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无奈。
我们有方向，有目标，甚至连对手的底牌，都猜到了一些。但我们，却卡在了最基础，也是最关键的“定位”之上。
平安堂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那撮“金锚香灰”，仍在符纸上，散发着微弱的、充满了嘲讽意味的金色光芒。
许久之后，二叔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那两块，被我们并排放在桌子上的、沾着血的破碎船板之上。
他看着那两块，属于“阴人”的物证，眼神却渐渐地，变得清明、锐利了起来。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我，嘴角勾起了一丝，我所熟悉的、属于老狐狸的笑容。
“阿安，”他缓缓地说道，“要搵沉船嘅位置，问鬼，系问唔出嘅。”
“要搵船，就要先问‘活人’。”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二叔指了指柜台下面，那个我们用来和外界进行绝密联系的，一次性太空卡电话。
“去，打俾标叔。”
“我哋警方嘅水警系统，虽然搵唔到鬼，但要喺香港嘅海域上，搵一艘失踪嘅渔船，应该唔系咩难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