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交待
萧二给刺得回不了嘴,大哥这浑人,眼睛只能看到自个儿脚下方寸之地,跟他说不清。道:“母亲,想是您也明白了吧,父亲在京城,并不得宁王看重。”
若是得看重,怎地关键事情父亲一概不知,反要胡大来告之。除非宁王也是刚刚知晓,怎么可能,贤妃经营了十数年,都是假的不成?
萧老太道:“行了,胡大过来只是告之曾家一事?”
萧大萧二脸色刹时变得青黑,胡大今日过来的目的要他们帮手。
“母亲,那是作恶呀!定是要沾血的事。”萧大痛声道。
萧二耳边想起胡大郎的话:眼下正是宁王需要萧家的时候,为人臣子自当出力。
幽幽道:“胜者为王败者寇,哪能不沾血。”
堂上又陷入静谧,西洋钟摆的声音犹然入耳。
良久,萧老太道:“罢了,许三十精壮护院予他差遣。”
萧大萧二俱不作声,萧大再是愚鲁,也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眼下宁王周身都是眼睛盯着,不敢轻举妄动的他最缺人手,萧家这点小事都躲闲,以后可没有好果子吃。那胡大是人家亲亲的奴儿,给他脸面,便是给宁王脸面。更何况胡大还是胡公公的干儿子,胡公公胡全可是李贤妃身边的红人。
萧老太最后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纵使宁王不知萧家在出力,也不敢留话柄给胡大。总之,胡大想干什么,便依他吧,横竖是要行到这一步的。”
沐尹两家这边,顾杏娘和曾氏已经收拾好了箱笼,原打算先运一车东西去镖局,最后发现需不着。
沐家除了各自的两身换洗衣裳和银票,余的一概没有。
曾氏问:“去了州城再置办?”这得多少银子?
顾杏娘颇为痛心:“是啊,淳儿说咱家最重要的是人,全家都要挤在一起,没那么多地儿放东西,船上还好说,下了船赶陆路全成了累赘。曾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淳儿说了算。”
曾氏听到这里脸皮僵了僵,她知晓顾杏娘是在女儿婚后的日子铺路,但直白的话听在耳朵里总是不那么顺耳。还好曾氏了解顾杏娘,换得个婆婆听到这些言词恐怕要生嫌隙。
正说着,沐兰娘和何氏来了,提着大包小包的草药和干粮,往后梧桐巷的宅子就留给这两家人住,方便照应沐家的产业。沐兰娘忠直麻利的,顾伯勋一家勤肯可靠,都不是心眼多的人,会融洽相处。
曾氏一瞧也没便宜外人,便没再多话。道:“孩子们没出过远门,怕是有些认生和害怕吧。对了,淳娘呢?”
顾杏娘朝厢房瞥去一眼,沐淳和顾蕊在屋里聊天。
“妹妹,以后再难见面了。州城我是不会再去的。”顾蕊也出落得明艳秀丽,幼时眉宇间的狰狞和委屈都已消失不见。
去年贺金武娶了妻,顾元娘曾回过顾家村,跟三弟说起要替儿子纳顾蕊为妾,让顾蕊给气了回去。紧跟着贺金武也来求过,顾蕊见都没见直接躲到县城沐家去了,贺金武刻薄她麻雀永远别想变凤凰,少做痴心妄想的大头梦。小袁氏倒是求之不得,可她说话不管用。
沐淳点头:“我知道,我都晓得。”本来有一肚子的话,偏不知从何讲起。
顾蕊坐过来握住她的手:“小姑也没讲清楚,我也不知到底曾家有啥大造化,亦不知未来妹夫的造化会怎样。但有一样我要提醒你,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你瞧我那爹……”
这几年因沐淳发了大财,顾蕊手中便也富余得很,她在家里极少再被小袁氏欺负,何况还有娶了妻的顾虎顾鲸两个堂兄替她撑腰。老皇新皇一日没交接,她就一日没掉价,顾叔勋见女儿越厉害心里越是高兴,自己没能力科举出头,巴望着能靠女儿出息了混个一官半职,好一雪昔日之辱。
而顾蕊呢,正好拿她爹这个混帐男人练手,时不时的还能给小袁氏找点不痛快。
“以后若想找我,就写信给沈彩,地址我放在这回送你的书里。”沐淳千言万语堵在心里,最后只说出这句话。
“我记下了,你安心走吧。若是尹家小郎有啥歪心思,咱不能便宜了他。凭妹妹的才貌,什么样的厉害男儿寻不到。千万莫要因为他爹娘好就忍着他,男人都是花花肠子,有一就有二,都是喜新厌旧又冷血的。脑子……脑子都长在下面。”
顾蕊看着他爹的行事长大,对男人极有成见,沐淳明白她的意思。心下也有骇然,猜测她已经在习驭男之道,知道什么是两性之事,怕就怕她根本没有侍寝的机会。沐淳压下担忧,笑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我什么样的好男儿寻不到。”又说:“是不是有人教你?”教什么,二人都心知肚明。
“什么都瞒不过你。”顾蕊回道:“我娘有个远房姑奶奶,以前曾选入过京,后来被指给了康西前都督为婢,升了侍妾。都督死后,她出府另住遇着了我娘,三年前我回碧水时,她也回来了。”
原来如此,一直有人引导她。沐淳不好说什么,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天儿不早了,这些年你给的银子我还存下了一半,净够使了。”顾蕊把银票推过去:“拿回去,你需得着。”
沐淳强塞过去:“蕊表姐,你若真有那一天,这点银子哪够。留着吧,好歹我还有爹娘在身边,你一个人去了外面,能依靠的唯有它们了。”
顾蕊叹口气,又难过又焦急,难过往后再难见沐淳,焦急老皇帝咋还不死,唯独没有上大船的忐忑和惶恐。
“吉时到了。”顾杏娘在外面喊。
顾蕊和沐淳相视一笑,都道:“不知道的,光听这话还以为我俩谁要出嫁了呢。”
何氏和沐兰娘忍着泪打趣:“快了,可以提前绣嫁衣了。”
这天是冬月初九,顾家大房和沐兰娘一家以及左邻右舍乌泱泱一大堆人,送沐二郎一家五口和尹家夫妻走向码头。
午时大吉,老道士说这时辰上路顺风顺水。寒雨淅淅沥沥下着,陪了沐二郎五年的大棕马,被他像往常跑商一样牵着走下码头,小心地登船。那马儿仿佛知道这次上了船再难回去,竟扭头回望了两眼岸上的碧水县城。
“大家都小心脚下。”船老大吆喝道。
码头浅水处结着薄薄一层冰膜子,木船在湖上微微一晃,冰膜乍然破开,碎成一块块的透明冰片,湖中虽不见寒气冒出,却冷得浸人骨头。
上船安顿好后,沐淳没看见沐二郎,问道:“娘,我爹呢?”
“爹呢爹呢?”沐秋儿一边跺脚一边呵手,小脸都冻红了。
“爹呢爹呢……”沐冬才围在二姐身边鹦鹉学舌。俩孩子啥事都不知道,第一次坐船只知兴奋。
顾杏娘道:“你爹找船工说话去了。”
“又说话去了?昨儿个聊了半天还没聊够哇?”
顾杏娘摇摇头,她也不知道相公为啥总是不放心,事无俱细都要问清楚,就差没去自个儿撑船了。
沐淳找到爹的时候,他正和几个船工一起在厨房评论这几日的吃食,果然是事无俱细。看见女儿来了,沐二郎赶紧走出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有没有啥不习惯。
沐淳笑:“上船就不见爹,好奇您在忙什么。是不是很不放心呀?”
“的确是不放心,一入腊月流民就来了,怕船上混进流民路上不安生。你们姐弟仨都是第一次坐船,若是晕船又吃不下东西,生着病去人家府上总是不好。”
“爹爹,我带了干薄荷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