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的吻
小猫的吻
阀门拧开,流水从淋浴头的小孔中泄出,水汽蒸腾很快给密室笼罩了白晕。
身上便衣逐件脱掉,季云酌赤身站在这一小方急骤中,热水撞上瓷砖的声响里,水汽漫过窗户的磨砂玻璃。他擡手抹开额前湿发,稍微仰起脸,任流水淋湿头发,再顺着后面末端的发梢滴落地面。
头发长了不少,最近掉了也许多。
水珠顺着下颌线坠进锁骨窝,又蜿蜒过绷紧的脊背,没入中间那道浅痕。指腹碾过肩头,泡沫随动作簌簌滑落,在蒸腾的白汽里晕开半透明的弧,像被雾气咬碎的月光,堪堪遮住腰臀相接的弧度。
他中途顺手抹了把布满水雾的镜子,尽管指腹反复蹭过,也只磨出片朦胧的亮——能看见肩头水珠坠成线,腰侧弧度陷在雾里,像浸在温水里的石,棱线被泡得发柔。季云酌望着那团晃动的影子,呼吸撞在镜上,又融成新的雾,把轮廓晕得更虚了。
冲完最后一遍,等他穿好睡衣收拾完自己,原先覆在镜子上的水雾也主动挥发大半,再一次擦拭,即刻映出一张俊秀的脸,刚擦过的头发还没有梳理,日常的刘海被随意拢向后面,有几根短的正欲翘起,想重回原来的位置。
季云酌盯着镜子中的人,那张白净的脸上没有明显的痣或胎记来做标记,却总被人说过目难忘。这么多年萦绕在耳边的夸赞怎么也不会让他成为一个美而不自知的人。
镜子中的人脸上没半点情绪,像幅静物,看着看着,竟觉得有点陌生,有点平平无奇。水汽在镜面游移,恍惚间好像有年少的轮廓被雾漫过,越来越淡,连带着眼前这人,也模糊成了谁都不像的样子。
到底是哪里变了呢?更年轻的照片,他手里一张也没留放,连个对比的机会都没有。
.
……
季云酌左手揪起一撮头发,右手拿着剪刀,对着梳妆镜小心翼翼地比划位置,正要咔嚓一刀剪下去——
“云酌,你干嘛呢!”路过的谢忱在余光中瞥见动静,季云酌一副奇怪的动作,让他不禁问出话来。
被吓一跳,握着剪刀的两手指已经并拢,还没摆弄好长度,几缕发丝已经落在洗漱台。
“剪头发呢,”谢忱走近,“原来你还知道打理啊,我以为你有留长的打算呢。”
季云酌摇摇头,捏起掉落的头发给他看,剪掉的还不短。
都怪你,他皱了皱表情。
谢忱明白他的表达,立马举手投降:“我冤枉啊。”
随后他又毛遂自荐:“要不我帮你剪,你脖子活动不便,后脑勺也看不见,自力更生挺累的,搞不好还会剪残,又得好一段时间无法释怀。”
季云酌面露疑惑,你会吗?
“放心吧,虽然我自己都是去楼下理发店,但是给别人安排,我还是胸有成竹的!”他打保票,“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可以跟我绝交几天。”
季云酌用手朝他头顶做出个剪刀的动作,意为:如果你给我剪失败了,那我也以牙还牙。
“那不行。”谢忱果断反对。
季云酌:“……”所以到底是谁给你的信心。
但他最后还是搬了高板凳,规规矩矩坐在镜子前,身披一个旧薄毯子。
主要在于谢忱的软磨硬泡,以自己做过许多手术的手一再发誓根本不会有失败的余地。
[那做手术跟剪头发能相提并论吗?]季云酌写下。
“怎么不能?”谢忱依旧自卖自夸,“做手术最考验的是什么?就是在任何环境面对任何情况下,拿工具的手稳,大小的伤者状况我都应对了,剪个头发有什么困难。实不相瞒,我中学的时候还是我们班二次元同学的免费假毛造型师,谢师傅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剪不了吃亏剪不了上当……”
但是在季云酌上钩后,谢忱又有一个得寸进尺的请求,他先卖关子:“你知道吗?其实我从小都有个当哥哥的心愿的。”
季云酌:“?”所以让你剪头发前得先叫你一声哥?
谢忱继续:“是这样的,我从小都有一个照顾小孩子的梦,尤其是妹妹,可以给她变小辫子穿花裙子啊什么的,把她打扮成一个小公主,多有趣。但是我爸妈一直没能实现我这个愿望,以至于我长到18岁,现在还是独生子一个。”
怎么还伤感上了,季云酌心说,独生子不好吗?多清净多自在,爸妈不在家还不用操两个人的心。
但他现在的嗓子不支持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遂选择沉默。
“但是我当发型师的梦想尚在啊!”谢忱抑扬顿挫,“所以在此刻,我将宝贵的邀请递给了你。”
季云酌:“?”什么邀请,我怎么没收到?
叽里呱啦说什么呢,这跟剪头发有什么关系吗?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就一意孤行选择楼下理发店了,说不定有这功夫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所以……我能不能在此之前给你扎个小辫子呢?”最终目的终于说出口。
季云酌:“………………”你看我愿意吗?
“不要,”他现在能勉强说出几个简单词汇,后半句还是写纸上更方便:
[我又不是你妹妹]。
“长头发的弟弟也可以啊!”谢忱总有为自己立脚的说辞。
“不。”无情的一个字。
谢忱“啧”了一声,百折不挠:“就一次嘛~”
“我就想看一看。”
季云酌拿他没办法,只是叹了个气,然后写给他看:
[你打算扎成什么样的?]
这话立马让无理取闹的人恢复了神气:“就两个羊角辫,或许在折一下,像俩三角那种。”
季云酌大概能想到样子,又想起什么伏笔,反正除了他俩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最终是顺了这个意。
“等我!”说着人已经不见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