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语窃窃 - 猫猫今天也在觊觎人类 - 云川寄禾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鸟语窃窃

鸟语窃窃

花露露也从未想到,有朝一日竟会和朝夕相处的人分离。

司峤又在和另外两个人开始“恶作剧”了,但是在逃跑时候遇到了点麻烦,他非要去一趟神父的房间戏耍一把,不料黑烟滚滚阻挡了去路。

双眼已经因为上次的行动被熏到,这一次又是雪上加霜,花露露被他扔出了窗户,跟它说找x和季云酌。

可是什么也看不到,想要寻找的目标也不在放眼望去之下。

救援已经赶来,花露露知道它不能在这里待得太久,可是司峤还被困在里面,可是他说让它活着……

福利院以外的风第一次灌满它的羽翼时,花露露还没意识到这是场没有归期的迁徙,那几日天气不好,翅膀早被雨水泡得发沉,每一次扇动都像是运转锈迹斑斑的机械,又像是有细沙在羽毛下磨着骨血。

它第一次俯瞰如此多的外面世界,飞过望不到头的麦田,金黄麦浪在狂风里翻涌,飞得低了,就会有麦粒砸在它蜷缩的身上,疼得它只能把脑袋埋进翅膀;又掠过城市冷硬的高楼,夜晚的霓虹灯光刺得它睁不开眼,玻璃幕墙反射的影子让它错认了好几次主人的轮廓,扑过去却只撞得羽毛纷飞。

它迷失了方向。

雨大时,只能钻进排水管小口发抖,爪子紧紧扣着管壁才没被冲走;风急时,它像片断线的枯叶被抛上天,只凭着最后一点信念,“找熟悉的身影”,才没松了翅膀。

雕鸮原本蓬松的羽毛早就被泥水粘成一绺绺,露出底下苍白的绒毛,为了维持声明,身体也缩得只剩半个巴掌大,连叫一声的力气都快耗尽。

直到某天清晨的睁开眼,还没意识到竟误打误撞,跌进了人类的世界。

但是爪子还没抓实就踩空了崖边的碎石。

整个鸟身像片被狂风撕扯的破布,顺着陡峭的崖壁滚下去,凸起的岩石刮得它羽毛纷飞,翅膀撞在棱角上时,传来一阵让它浑身发颤的钝痛。

每滚一圈,都有新的伤口被碎石磨开,血混着泥土粘在羽毛上,沉甸甸地拽着它往下坠。

直到“扑通”一声落进山脚的小溪,翻滚才停下。

那天溪水冰凉,顺着湿透的羽毛往骨头缝里钻,可这点冷意根本压不住浑身火烧似的疼。它半张着鸟嘴,舌尖能碰到溪水的凉意,却连擡起脖子凑过去喝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溪水从嘴边流过,带走最后一点体温。

试着扇了扇翅膀,可都像被灌了毒铅,只微微颤了颤就垂了下去,每动一下,伤口的疼就顺着神经往心里钻。身体越来越沉,意识也开始发飘,可它还睁着眼,望着天空的方向。

峤峤说的熟悉身影,还没找到呢。

哪怕翅膀擡不起来,哪怕连喝水的力气都没了,它还是把爪子往溪底的泥沙里扣了扣,像是要抓住最后一点支撑,不肯就这么闭上眼。

却还是视野暗了下来。

再后来的记忆它就深刻,是被一个人类捡回了家,养伤安抚,它生活得很好,但就是总觉得脑子里遗忘了什么,它那会儿还有伤,一深思就头疼,也不方便细想。

它以为能听懂人类的言语对猫头鹰来说是件平常事,但知道和山里的同类交往才知道,它们都恐惧人类,他们的动静很可怕,他们的猎枪会随时夺走山里所有同伴的性命……它们才不愿也不能猜测人类的言语表达。

花露露惊讶了,原来只有它喜欢那些人类。

可是他们明明很善良。

那个家里有位眼睛看不见的女人,但是她喜欢读书,总会在椅子里一坐半天,手指在纸面上缓缓移动,她总容易共情,或许读到某个段落就落下泪来,她的声音动听,经常会在夜晚的睡前跟爱人讲述盲文书上的故事。

花露露看不懂她书上密密麻麻的小点,但是将女人的表达当作睡前故事总是很安心。

它总在天刚蒙亮时展开翅膀,翅膀掠过村落里别人家的炊烟,也拂过山野的晨露,在清晨梳妆;它停在曾落过脚的光秃秃枝桠上,树皮的纹路依旧粗糙,却再记不起上次停在某棵树上时,耳边是否有过熟悉的声响;它飞过田埂边的小溪,溪水潺潺地流,像要把什么都往远方带,俯身贴近水面,只看见自己模糊的小鸟影子,连半点过往的痕迹都映不出来。

有时它会跟着露水走,看晶莹的水珠从草叶滚落到泥土里,悄无声息地消失,就像那些被遗忘的片段,抓不住也留不下。

它在山野间盘旋,风里带着草木的气息,却辨不出哪一缕曾让它心头一动;它见过村落里的灯火亮起又熄灭,见过溪水里的石子被冲刷得越来越光滑,可记忆里该有的轮廓,始终像被雾蒙着,怎么也拨不开。

这里的夕阳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时,它会落在溪边的石头上,像人类一样思考。

溪水依旧往前流,不回头,也不等待。

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随波晃动,忽然觉得,那些被遗忘的东西,或许早就跟着流水走了,就像露水终究会蒸发,炊烟终究会散在风里,再也找不回来。

或许,什么也不曾存在。

它扇了扇翅膀,准备往更远的地方飞,可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却像青苔,悄无声息地又厚了一层。

好景不长,女人的丈夫离世了,这是花露露又一次飞回来才知道的。

女人的情绪反常被它目睹,可是它也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只是用翅膀擦过她那双泪流不止的灰蒙蒙的眼,或者盖住她读书时突然颤抖的手。

它决定不再离开了。

只是偶尔飞出去几天,仍是不懈地找什么东西。

也许真的就此遗忘了什么,任凭它眼睛盯着麦穗也看不到真相,也许根本没有所想的那回事,再说,它记得自己被男人捡回家的时候不还是巴掌大小,这个年纪的猫头鹰会经历多少大风大浪?

花露露又陪着女人度过了几场季节更替,它遗忘了自己的精神体身份,也不记得当它每次带着怜悯和同情去抚摸女人的眼睛时,她的视觉竟会恢复几分,它以为,自己就是一只能听得懂人话的猫头鹰。

再后来,女人说她要搬家,花露露愿意跟着。

新的环境很好,这里的晴天阳光充足,女人说她喜欢太阳,喜欢光照在手背的触感。她跟一只猫头鹰讲过许多,她喜欢大自然的风雨接触,每当这时,她会把一只手伸到半空。

跟着风丝雨动,时而擡得高些,时而往旁侧偏,指节轻轻蜷起,又慢慢展开,像在跟看不见的伙伴牵手,也像在半空描一道没人能懂的弧线。

可风一旦变了向,带着点雨丝的凉,她的手就会顿一下,指尖轻轻颤,像摸到了什么熟悉又遥远的东西。

院子里有个藤椅,阳光好的日子,她会在那里度过时间。阳光落在手背上暖得发沉,她能觉出那温度从皮肤渗进去,顺着血管往心里走。

她觉得自己老了,竟然喜欢上了落叶,在手边打转,或许还有些摩擦。

她看不见叶子的黄,也看不见阳光的色彩折射,却能凭着掌心的触感,跟着风的节奏轻轻晃身子。那模样像在跳舞,又像在挽留——挽留风里的暖意,挽留落叶短暂的停留。

可风总会走,落叶总会飘远,就像她眼底永远的暗,她却不收回手,就那么悬着,又一阵风来送别,比往常多带着点欣慰,又藏着住了说不清的空。

她的手在风里动着,一半是触到自然的安稳,一半是摸不着过往的怅然,就那么掺和着,像手里攥着的落叶,既有生命的软,也有离枝的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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