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受困
第七十七章受困
晏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昨夜被抓至此,几乎一整夜都没有睡觉,刚才躺在那儿,靠在白芷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竟然一觉睡熟过去。
她是被一束光晃醒的。
地牢的门从上面被打开,光从那里透进来,让熟悉了昏暗的眼睛有微微的不适应。晏岫闭着眼睛清醒过来,拿手遮在眼睛前,往白芷做记号的墙上看了一眼,“已经未时了吗?”
两个士兵进来,打开了牢房门的锁链。晏岫和白芷对视一眼,站起身来,走出去。士兵没有将两人带出去,反而和刚刚来送饭的人一样,带着他们在阴暗的地下穿梭,将她们一路引到一间屋子。
这个房间不大,布置也很简陋,屋子里还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们。
士兵将她们带到后便从通道离开,全程没有和她们说一句话。
晏岫和白芷对视一眼,白芷冲着她微微点头,默不作声地将腰间的匕首握在手心。一会儿只要情势不对,她便带着晏岫杀出去。
前面那个男人转过身来,晏岫在看清他的面容时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悔恨。
俞樾换了一身常服,神色淡漠地看着晏岫,低头,“公主殿下。”
尽管心中早有猜想,但真的知道真相的时候,晏岫还是一颗心止不住地下坠,全身发抖,比在刚才的地牢里还要冷。
“你豢养私兵?”,她开门见山,没有一丝铺垫,“是你还是俞刺史!”
俞樾摇头,“与他无关。”
晏岫见他沉静非常,情绪竟然难得地有些波动。
想起两人初见,他一副登徒子的模样,看着不像个正人君子,后来几次三番接触下来,又觉得他是个正直勇武的少年将军,为了救青州百姓于水火,甘冒大险前去贼窝。不仅如此,他还心怀义气,几次三番救她于水火。
与俞刺史无关,那便是他的私谋。
往日晏岫只记得他的那些好。可现在回想起来,他的算计谋划似乎也不少。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便是他有心试探她的身份。后来还派人拦在她出逃的路上,让她被迫嫁进刺史府。关于她的身份,他早知道却一直隐瞒。若不是那次她想要私逃,他也绝不可能将真相告知于她。
如今回想起来,晏岫只觉得他所作种种到底哪些是算计,哪些是真心,她好像有点分辨不清了。
如今她又发现了他这么大的秘密……
明明她上山的时候还想着替他为青州府兵寻一处更好的营地,原来他早就知道,是她自作多情了。
晏岫一下子红了眼眶,却又倔强地不肯示弱,不愿流下一滴眼泪,拿着袖子狠狠擦过眼睛,将眼眶擦得更红了。
俞樾见状刚上前一步,晏岫便顺势向后退,一字一句地问,“你要谋反?”
俞樾摇头,“不是你想得那样。”
晏岫冷静下来,“那是怎样,我听你说。”
白芷一个欠身挡在晏岫面前,匕首已经出鞘。
“此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我先送你回公主府,之后再解释。”
晏岫擡头,看着他的眼睛,“回去之后,我还能自由出入公主府吗?”
她知道了这样大的一个秘密,事关无数人的生死,就算俞樾愿意放过她,外面的将士们愿意吗?
“暂时不能。”,俞樾不敢看她的眼睛,双拳紧握在身侧,脸上是晏岫没见过的怒意。也正常,任谁被人发现了事关生死的秘密也会感到气愤。
晏岫转头看着白芷,“白芷,我不想回去!”
说罢,白芷便抽出匕首,挡在晏岫的身前,面色是影卫该有的冷酷。
俞樾的心沉了一下,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在原地停了数息,缓慢从袖袋里取出一枚令牌,举到白芷面前,命令道:“白芷,带她回去!”
晏岫抓着白芷的胳膊,能感觉到白芷的动作僵住一瞬,下一刻,她转过身,“殿下,抱歉。”,话音落,不等晏岫反应,一个利落的手刀砍在她的后颈。
直到彻底失去意识前,晏岫还死死抓着白芷的袖子。
*
“啪!”,一个杯子摔在俞樾面前,四分五裂,杯子的碎片划过俞樾的脸颊,见了红。他跪在地上,低头,不发一言。
李徽明站在书案后,双手撑着桌子,面带怒色,“俞都尉,你真是好样的。”,她走到俞樾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上上一次,你说怕她逃跑,要告诉她身份的事情,孤允了。上一次,你说她还有用,要孤留下她的性命,孤也同意了。孤让你看着她,结果连龙虎军都被她发现了,你这次还想说什么?”
俞樾跪在地上,任由碎瓷片扎进自己的手心,“殿下,是臣的疏忽。”
“她真是好本事,不比她娘差。”,李徽明冷哼一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定,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冷漠,“杀了她。”
俞樾脸上闪过慌张之色,“不能杀,求殿下三思。如今青州很多百姓都见过她的真容,若此时杀了她,之前的谋划便都功亏一篑。”
“你还知道功亏一篑?”,李徽明冷冷地看着他,“那你还放任她发现龙虎军!”
“俞都尉。”,李徽明气得笑出了声,“你是孤皇兄最信任,最亲近的挚友,所以孤才如此信任你,重用你,可你呢,几次三番疏忽大意。这一次,你要搭上孤和全体龙武军将士的命,还要搭上整个大煦的未来去赌她晏岫的心意吗?”
“臣不敢。”,俞樾跪直身体,“晏姑娘的人品才学殿下心中有数,殿下大计是为我大煦百姓,若晏姑娘愿意辅佐殿下,不知殿下能不能暂时饶其性命,以观后效。”
俞樾膝行几步,任由碎瓷片扎进自己的膝盖,“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此事因晏姑娘泄漏,臣愿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李徽明站起身,看着自己倚重的能臣,有些不解,“她有什么好?你们认识不过数月,你就愿为她用性命担保。”
俞樾擡起头,看着李徽明,“臣自幼丧母,后又沦入皇城为质,此生仅有一挚友为先太子殿下,自他死后,臣踽踽独行于这世间,甚觉孤独无趣。唯她不同,她胆小却乐观,热心也勇敢,待人至善至诚。”,说到此,俞樾想起两人在东和县营地分别时她脸上的笑容,嘴角微微勾起,“臣心悦于她,故愿以性命相托。”
俞樾情真意切,李徽明并不放在心上,伸手敲着桌案,脑子里只有利益得失。
于她而言,龙虎军是她的底牌。如今朝廷里除了掌握在各州刺史手里的各州府兵,就只剩下中央的神策军,被牢牢把持在宦官薛呈桂手中,她李家人根本没有多余兵力对抗西赵和几个藩王,受制于人。
不然建元帝又怎么可能将终身不下山的昭宁放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