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寻找
第四十五章寻找
“回将军，青州城内已经摸排了两遍，公主殿下不在城中。”，一个身着盔甲的士兵跪地汇报。
俞樾：“白芷呢？”
“白芷姑娘正带人前去港口，协助筛查。”
一整天的时间，从早上发现晏岫不见之后，足足数百人在青州城内暗自走访，直到入夜宵禁，也没抓住人。
“眼下已是深夜，以他们的行事作风，不会把人抓去这么久都没有动静。你们加派人手，分为小队在城中巡逻，剩下的人守好城门，绝不许将任何人放出青州城。”
“是！”，士兵的声音铿锵有力，快步离开。
俞樾将白日里写好的奏报交给亲信之人，又将诸县的赈灾事宜安排下去。等人都离开，他褪去一身官服，转身从衣柜中取出一件夜行衣，利落地换上。
他四下扫视一番，不动声色地从外墙翻越而出。
青州城内多小路巷道，俞樾显然十分熟悉路线，一路畅通无阻地赶到码头。
白日里，他派人在城中搜寻不过是掩人耳目，他们俞家父子与东海海寇交战多年，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海寇对青州有多么了解，他便有多么了解他们。
大到行军方略，人员派系，小到吃饭穿衣，家宅琐事，他都一一知晓。所以他十分肯定，晏岫如果真是被海寇劫走，一定被藏在港口的货船之中。
寻常人会眷恋陆地，恐惧深海，可对于那些海寇来说，陆地才是危险且充满不确定性的，只有大海才是他们的归处。他们宁愿死在海里，成为海鱼的饲料，也绝不愿死在敌人的利刃之下。
所以，全青州最安全的地方，只有停靠在港口的船。
只是白日港口人多眼杂，他又事务缠身，如今趁夜，才是寻人的绝佳时机。
青州港是整个大煦最大的港口之一，每日行船超过百艘，渔业，还有水路运输是整个青州府的支柱产业，关乎着整个青州府的命脉，数十万百姓的生计。可这几日因为奸细之事，大量的船只停靠，站在港口远远望去，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货船堆积，每艘船头挂上一盏停靠青州码头必备的夜灯，远远看去发出夺目光彩，仿若银河。
可俞樾显然没兴趣欣赏这样绝美的夜景。这里的船只越多，代表他寻人的难度越大。
大大小小近百艘船，他若一个一个上去搜寻，还不等他找到晏岫，她的尸体恐怕已经被海寇送回来了。
在那连绵不绝的星光之中，一艘在其中并不起眼的货船上，还零星有走动的声音。
下午齐喻离开后，将那座漂亮的大烛台留了下来，这间阴暗的屋子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起来，不知道那蜡烛是什么材质，从白天烧到晚上，似乎还是被端来时的样子，蜡身没有明显的损耗。
透过船身的缝隙，晏岫能看见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离她被抓到此处，应该已经过了五六个时辰。如今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那点点光亮在黑夜中异常显眼。
晏岫在青州生活了快二十年，对这东西自然不陌生。这是青州港口统一发放给货船的夜灯，只要船只停靠在青州码头，便必须在夜晚高挂此灯，是港口的船只停靠青州的通行证。
她静静等待着，等到头顶传来的脚步声全部消失后，她才放缓脚步，拿起在房间里搜寻出的一截铁链，沿着房间一周，逐点敲击船体，发出轻微的共振声响。
从船只的吃水位置来看，这艘船并不算大，白日里齐喻信誓旦旦青州府的人找不到这艘船上来，便说明这艘船的构造与其他青州通行的货船一样，至少从外观上绝对看不出差别来。至于内里，多半也是与其余货船一致，不会叫人觉察出问题来。
而用来关押她的这间房间，应当只是一个暗室。这里离其他舱室的位置应当较远，她发出的声音只要不过大，加之外面海浪拍打的声音遮掩，便不会引起船上人的注意。
晏岫不断发出敲击声，沿着房屋走了一圈，总算根据响声找到了船体主梁的节点。找到主梁，如此她便能根据敲击主梁的力度与位置不同，敲打出宫商角徵羽五音，形成独特的声波密码，期望能提醒前来寻她之人她的位置。
如今入夜，这是眼下最便利可行的方式了。
晏岫倚坐在船舱边，开始按照特定的顺序和力度击打船体，发出独特的声波。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有没有用，她自己的心里也没有底，但如今身陷囹圄，这好像是她唯一的办法了。
她整个人倚靠着船体，一双手不间断地拿铁索敲击着船体，左手累了便换右手，右手累了便换左手，一刻也不敢停歇。
到后半夜，她困得闭上了眼睛，手上的动作也未停下，直到天边泛起一抹白，头顶又重新传来几声脚步声，隐约还能听见水手们的吆喝声，晏岫才从半梦半醒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熬了一整夜，她两只眼睛酸疼，头脑发胀。
可她还不敢睡，生怕自己一觉睡过去，便再也没了醒来的机会。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头顶，意志的坚定远超身体的疲惫，晏岫扶着自己站起来。
敲击发出的声波微弱，白日里太过吵闹，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晏岫显然不打算放弃，白日里自然有白日里的办法。
尽管双手都已经脱力，她还是没放下手中的锁链，拿着它站起身来，走到船板的接缝处，那里正在发生渗水。
昨夜她将屋内的底部破小洞的烂木桶放在渗水口，用木板遮盖其洞口，一夜过去，木桶里已经足足堆积了整桶的水，用船中水与船外海水形成共振，可以根据潮汐涨落的自然规律，改变船体周围的水波。这方法还是《青盲经》中所载。
“龙合向，向合水”，山脉走势（龙）需与朝向（向）、水流方向（水）形成和谐的联系。青州为半日潮，晏岫根据从前看过的《潮汐时宪书》，根据潮涨潮落的时间，向水桶中丢入锁链，模仿潮汐涨落的节奏，引起桶中的水波涟漪。
青州地处东南，涨潮时，水流向东北方，而退潮时，流向西南。是以，晏岫在东北方标记出了子丑的位置。
她将烂木桶转移到排水口的位置，取走下面遮挡洞口的模板，木桶中水波之水顺着排水口流出，这些水波会与海水形成共振，在船体周围形成局部涡流或流速变化。
由于水桶中的水有限，这些变化也许并不明显。
但万一呢，万一有人注意到，她得救的概率便会大一些。做完这一切，她疲惫地瘫倒在床上，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吧。
也许是精神太过紧绷，身体无言地诉说着疲惫，可晏岫却一点儿也睡不着，脑中时刻有根弦紧绷着，吊着她的大脑时刻保持清醒。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
齐喻说到做到，按时出现在了屋外，还给她带了一个饭盒，里面有菜有肉还有汤，比起她在公主府的饮食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比起中午被人从窗口塞进来的冷硬的馒头却好得多。
晏岫半点没和他客气，坐下便大快朵颐，直到将桌上的菜都消化了个干净，才打了个饱嗝儿，擡头正眼看向对面的齐喻。
齐喻也不着急，甚至还给她递了个帕子，锦帕上绣着百合花，看着倒像是女人用的。晏岫哪管他三七二十一，拿来便用。
齐喻“呵”地笑出声来，不知在笑什么，“你倒是不怕死。”
晏岫三两下把嘴抹干净，“怕啊，我可怕死了，你要杀了我吗？”
“我还等你答复呢，要是你给我的答案我不满意。”，齐喻将目光转移到晏岫的脸上，“到时候再杀不迟啊。”
“我如今吃饱喝足，就算齐公子要送我上路，我也没什么遗憾了，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还有最后一点小小的心愿。”
“哦，你说来听听。”
晏岫知道自己什么样的表情看上去最人畜无害，睁开两个大眼睛，眨巴眨巴就开始扯谎，“明日是我阿娘的忌辰，若齐公子要杀我，不如等明日，这样我也可先多给我阿娘烧些纸钱，再去与她相会。这样等我死了，也能有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