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婚仪
第十六章婚仪
公主的婚仪比晏岫想象的还要麻烦得多,听白芷说,因为婚仪不在皇城,已经简化了很多步骤,可一天下来,晏岫还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四肢累得发软,不听使唤。
此时坐在床边,隔着遮面的扇子,晏岫飞快地从白芷手中拿过一个馒头,几口将一个馒头吞进腹中,噎得整个人面色发白,吓得白芷赶紧从桌上给她端了茶水,连饮几杯,面色才缓过来。
“这结个婚也太麻烦了。”,晏岫打量着白芷,这丫头身形与她差不多,怎么跟着忙进忙出一天,还这么精神。
“是麻烦,不过您毕竟是公主,这婚仪总得办得盛大些,叫青州百姓见见天家威仪。”,白芷跟着点头。
短短半个月相处,近墨者黑,两人倒开始有些相似了,尤其在好吃这件事上,尤为相似。
晏岫开始还觉得好奇,宫里的侍女怎么比她还嘴馋,她从小是挨过饿的,可宫里的伙食应当不错啊。而且,皇宫里出来的人,不应当是个个精明能干嘛,这个白芷怎么看怎么另类。
至于白芷,倒是挺心疼面前这个公主。堂堂公主殿下,陛下的长女,竟然整日就好一口吃的,实在叫人汗颜。
对此,两人心照不宣地各自按下不提。
两个主仆没多少时间叙话,青州刺史穿着一身大红衣袍走了过来。
听见门口侍女的通传,白芷赶紧把提在手上的茶壶放回了桌面,她一把夺过晏岫手上的茶杯,将杯子中的水倒在花盆里,再将杯子放回原位。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晏岫还没反应过来,桌子上的茶具已经都回到了自己该在的位置。
晏岫这时候才对白芷是宫中人的身份有了实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这样的身手果然不同寻常。
晏岫拿着袖子蹭了蹭嘴角,一只手将扇子举在面前,坐直身子,“进来。”
她并不打算在今日就向俞永陈述冤情。毕竟两人如今还“没见过面”,她如今坦白,除了坐实自己假冒公主的罪名外,对她自己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因此,她特意准备好的浸满了蒙汗药的帕子,捏在另一只手的手心,这可是马厩里专门给不听训的马儿用的,对付青州刺史一个半百老头儿,应当足够了。
青州刺史俞永穿着一身红色婚服,虽然年过四旬,身姿依旧挺拔,站在门前犹如一棵苍劲的松柏,面色偏黑,五官中正,颇有威严,不愧是行武之人。
晏岫听说就在前两年,俞永还亲自带了三千兵马南下平叛,只用了一个月便将一万叛军打得落花流水,四处溃逃。
为此,晏岫特意加大了蒙汗药剂量,生怕不够用。
俞永向她行了臣礼,吓得晏岫赶紧不着痕迹地偏了身子。她可不敢受青州刺史如此大礼,要叫她阿娘知道了,真的会把她腿打断。
“刺史大人不必多礼,起来吧。”
俞永站起身,俯身拱手,“公主殿下安心在公主府住下,有任何需要吩咐府中下人即可。臣近来身体不适,有恐伤了殿下凤体,还是与殿下保持距离才好,还请您见谅。”
他站在门前,并未上前一步。
晏岫见状,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脑子里飞快闪过那日青州刺史的儿子俞樾走之前曾点评过的那句“心有余而力不足”,难不成,这青州刺史真有什么隐疾?
“本宫知道了,既然如此,刺史大人便退下吧。”,在驿站装了半个多月的公主,简单地自称,晏岫还是学得会。
俞永没多说什么,弓着身子退出房门,对这位远道而来的公主看来并不感兴趣。
晏岫感觉到自己捏着帕子的手心出了汗,将帕子都洇湿了。
她小时候见过青州刺史。
当年林砚身死,也不知从哪儿传来的谣言,所有人都说他是贪官,贪了赈灾的钱粮。事实上,由他负责运送的那批赈灾粮确实不知所踪。可林砚死了,大部分受灾地的百姓因为没有受到救济,有些饿死了,有些病死了。大批的流民死亡,让百姓们不由分说地将这顶帽子扣在了林砚头上。
便是那段时间,每天都有人拿着菜叶子,臭鱼烂虾砸晏家的大门,晏家大哥晏桉以此为借口,斥责晏枢为罪人之妻,不得再执掌晏家,将晏枢赶下了家主之位。又因为晏枢身怀《青盲经》,他们并未将她们彻底赶出晏家,只是将她们母女二人关在后院,从此不闻不问。
总之,这事儿证据潦草,也没经过大理寺审讯,就这样匆匆下了定论。
父亲身负污名而死,晏枢终日郁郁,晏岫一下子从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变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等到晏岫十四岁那年,青州刺史俞永找到了当年林砚手下的衙役和那年的灾民,四处奔走为林砚翻了案。
晏枢带着她到青州刺史府拜谢,匆匆见过俞永一面。那时候他正要出门,穿着盔甲坐在马上,威风凛凛。晏岫擡头看他的时候,他嘴角边有浅浅的笑意。
听说在她更小的时候,俞永曾来晏家求教晏枢关于青州的水利地理。不过晏岫那时候指不定还在襁褓里流口水,早就记不得了。
明明数日之前,她还在刺史府门前求见他无门。谁能想到,短短几日之后,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
李徽明回到东宫后才得知错嫁之事。
晨风跪在阶下请罪,“殿下,已经查清楚了,现在嫁入青州刺史府的是晏家晏岫。”
“晏岫?东莱县令和晏家主的女儿?”,李徽明眯起眼睛,仿佛一种无声的威慑,“怎么会是她?”
晨风将自己近来调查的结果和盘托出,“据查实,青州府兵是在东莱县一河堤处发现的晏姑娘,当时她全身湿透,应当是走水路,正好和您的嫁衣缠在了一起。属下沿着那条河路找过,没看见白芷的尸体。”
“晏岫身边的那个白芷知不知道她的身份?”,李徽明转着拇指上的扳指,低声询问。
“回殿下,影卫之人做事向来只知任务,她不知道您的身份,自然也不知道晏姑娘的身份。”,晨风心中忐忑,这位公主殿下比原本的太子殿下更喜怒不形于色,叫人难以捉摸,“要不要属下杀了她……”
“杀,怎么杀?”,李徽明的眼神彻底沉下来,“杀了她,告诉别人她是假的,那真的又在哪儿。公主死了,我们在青州的布局怎么办。”
替嫁之事,只能做一次。此时若是揭穿了晏岫的身份,他们日后再无可能行此举,那她在青州的筹谋算是功亏一篑了。
“可那晏岫如今身上还背着命案,要不是赶上您大婚,她的追捕令和画像不过贴出去半日就被撤回,恐怕会引起大麻烦。”
“此事暂按下不提,等朝堂这边局势平稳,再解决青州的麻烦。现在叫人盯好那个晏岫,把她身上的麻烦事先解决了。只要她安安分分地待在青州,不惹是非就先留她一条命。”
“那她的身份?”
“先不要张扬,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
“是,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