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登徒子
第十五章登徒子
俞樾一双眼睛生得好看,亮晶晶的,看着人的时候仿佛有万种柔情,这样的男子,要再会作上几首酸诗,说上几句情话,最招欢场姑娘们的芳心。
晏岫从前算命的摊子就在青州府最有名的红楼外,偶有嫖客光顾,最常来的反倒是楼里的姑娘龟公。时间久了,那些姑娘们和恩客的恩怨情仇她也听了不少。
不过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在这会儿已经被她全部置之脑后。她心中一紧,只觉此人有点儿面熟,她好像真的在红楼外见过这人,毕竟这样一双眼睛,见过一次很难不留下印象。
俞樾正好擡头盯着她的脸,晏岫心虚,后背冒了冷汗,刚刚痊愈的伤口上微微发痒,好在他眼神并无变化,紧接着,便低下头去,正好看见了扔在地上的那册春宫。
白芷似是半点没发觉这难以言喻的氛围,率先发问道:“谁是你母亲,公主还未嫁入刺史府,还请公子注意言辞。只是不知这青州府教的是什么样的规矩,你竟敢私闯公主闺房,信不信我叫侍卫将你打出去。”
他眼珠一转,将注意力重新落回晏岫身上,笑道:“是我来得不巧。今日多饮了两杯,和友人打赌说来瞧瞧公主模样,唐突失礼,扰了公主兴致,还望公主勿怪。”
他行了个十分标准的宫礼,仪态自然端方,晏岫这才想起,这位小公子在皇城待过数年。
转身离开之前,他又回头,看了眼地下的册子,“公主不必在这上面费心了,想来有些人年龄大了,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说罢,长腿一跨,迈出了屋门,很快不见了踪影。
他从进门到离开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好像真是个浪荡子吃多了酒来闯姑娘的闺房的模样。
晏岫对于这个“假儿子”的冒犯并不放在心上,白芷却气得跺脚,“公主,眼看婚礼在即,这俞家公子这是来给您下马威啊,他实在是欺人太甚,奴婢就让人将他抓回来,打上一顿板子,让他长长记性。”
晏岫要是真公主,恐怕俞樾一只脚迈进这屋门的时候她就叫了人来,可偏偏她不是。不管做什么,她总是要先心虚一分。
“算了,后日就是婚典,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大动干戈。”,晏岫心里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她总觉得这位看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今日的突然造访好似也不是随心之行。
不过她没打算想太多,这段时间她已经摸清了整个驿站的地形,各处的小门甚至狗洞,还有侍卫的换班轮次,并根据此制定了完美的脱逃计划,就在今晚执行。过了今天,这公主,青州就和她再无关系了。
月上中天,趁白芷入睡,晏岫熟练地将自己那几件东西往衣服里一塞,按照之前规划好的路线,一路朝着驿站后门而去。这个时辰,守卫正好交错在前院巡逻,后院只留四个侍卫,两个在院子里,两个守在后门。
晏岫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自然不可能和青州府军相比,她没打算从后门离开,而是想借那棵足有数米高的梧桐树,翻墙出去。
这法子她前几日特地试过,以她的身手,爬个树又有何难,不过几个呼吸,没发出一点儿响动,更没惊动那些守夜的侍卫,几个错身便溜出了驿站。
若不是那日没备好行李,说不定她就直接溜之大吉。
是以,此刻她站在那棵梧桐树下的时候,信心满满。
这会儿刚刚入夜,等明日一早白芷发现她不见了,发动侍卫寻她的时候,她早就溜得没影儿了。
虽说她一走了之,剩下的人可能难逃一死,可若是她留下来,等有一日身份暴露,他们还是要死,还得连累自己。
晏岫也着实纠结了许久,毕竟白芷这丫头跟在她身边十数日,也是个年纪与她一般大的无辜小姑娘。
可她毕竟不是救苦救难的大菩萨,和那些皇家侍女侍从相比,她不过一个市井小民,实在做不到兼济天下,能独善其身已经是运气好了。
日后皇帝若真杀了他们,她肯定会寻一风水宝地,给他们立上一块儿碑,逢年节也会给他们烧纸祭拜,定保他们下辈子家财万贯,幸福安宁。
晏岫如此想着,将自己心中那点子歉疚和犹豫压了回去。她在树下站定,给自己打气,撸起袖子,三下五除二便爬到了树上。
站在树上,她擡头望向天空,繁星闪烁。每当她感到紧张时,都喜欢擡头观星。今日倒是个观星的好时候,无云遮挡,二十八星宿都清晰可见,尤其是那指引方向的北斗,发出莹莹之光,荧惑星下移,与南斗六星所在的位置靠近。
这天象似乎有怪。
晏岫没来得及细看,她小心地踩着一根粗壮的枝丫,手扶着另一侧的树枝,从侧边迈开步子,像只螃蟹似的,一步步向院墙的方向靠过去。
几个呼吸的时间,晏岫已经走到了院墙边上,她松开树枝,一个箭步跨到了院墙边上,眼看胜利在望,她脸上不自觉露出喜色。
只是下一秒,晏岫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后摔去,眼看自己就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却又有一股力扶着她站立,平稳地落在了地上。
晏岫转头,身后一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蒙着面,刚刚就是他抓着她的后领,害她从树上摔了下来。
“你是谁?”,晏岫警惕地退后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对方当即单膝跪地,“请公主殿下回房。”
公主的暗卫?
晏岫心中疑惑,不可能,一个前来青州和亲的公主身边怎么会有暗卫。况且,当日公主落水那样的危急情况下,暗卫为何不现身。她前日翻墙的时候,这个暗卫也没有出现。为何在今夜出现,还正好蹲守在她打算出逃的后门?
“你是谁?”,晏岫心中的疑问一个个冒了出来,又忍不住疾言厉色,学着公主地模样,紧咬着唇,一个字一个字地威胁似的问了一句,企图用公主的名头压人。
“属下奉命守护公主安全。”,那暗卫一板一眼,语调冰冷冷的,没什么起伏。
不受她的威胁,也不听她的命令。自从晏岫入了这驿馆,哪个人不是对她毕恭毕敬,唯命是从,如今这个例外让她有些心慌。好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暗卫应当不是来害她的。
“奉谁的命?”,晏岫继续追问,那暗卫却不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像一尊雕塑一般守在她身侧。
显然,有这么个看起来就很能打的暗卫跟着她,今夜她的出逃计划彻底以失败告终。
可这暗卫的主人到底是谁,为何要拦着她?
怕公主逃婚?
晏岫倒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想不出来。
公主身边的人要么是皇家派来送嫁的,要么是青州刺史那边派来迎亲的。可不管是送嫁还是迎亲,都是堂堂正正的事,何必派暗卫前来?
若说这暗卫是皇室派来的,那无非就是想保护她安全,可公主落水他们不出现,如今公主安安分分地爬个墙,他却出手阻拦。而且按照常理,就像画本子上写的,公主身边的侍从不应该默默跟在身后,在公主有危险的时候才出现相救吗?
今日那个人语气僵硬,态度坚决,反倒他才像主人似的。
更何况,她前日也爬墙了,还成功爬了出去,又在天亮前爬了回来,一进一出他都不出现,偏偏今日出现?
青州刺史府也是一样,若说皇家有人奉了皇帝或太子的命令,敢对公主指手画脚,那青州刺史不过三品官员,公主哪怕嫁入府中为妻,也依旧是君臣有别,他们的人又怎么敢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