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昭宁公主 - 藏岫 - 杨弯月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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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昭宁公主

第六章昭宁公主

晏岫来不及去想尊贵如公主为何会到她晏家祠堂来,只能侧身将自己隐没在柱子后面,生怕被人注意到。

那日她已经和吴庆游结下仇怨,此时更是不想抛头露面,再惹是非。

侍从走路没有声音,突然出现在晏岫的身后,将她吓了一跳,“晏家主的女儿,躲在这儿做什么,半天找不见你,跟我出来。”

晏岫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那是昭宁公主?她怎么会来晏家祠堂?”

那侍从一板一眼地回复,“数月前就给祠堂的管事传过消息,公主出降青州,入府之前,特来祭拜当年死于海难的百姓,第一个就来晏家祠堂祭拜你父亲,也是祭拜大煦开国国师,晏家的祖师爷。公主殿下仪仗队的脚程快,足足早到了五日。跟我出来吧,公主等会儿恐怕会找你问话,别再乱跑了。”

怪不得这几日那吴庆游和晏家人没来找她的麻烦,原是为此。还未见这位公主,晏岫已经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说起来,这算得上是救命之恩了。更难得的是,有人还记得林砚。

晏岫的父亲林砚曾是青州府东莱县的县令,晏岫十一岁那年,青州发生了一场海啸。

她还记得那时候,狂风骤雨刮了数天不止,天气阴沉得像是进入了永夜,看不见一丝阳光,听大人说海上漂着的尸体捞都捞不完。

住在海边的百姓全靠着大海吃饭,海啸一来,不光家里出海捕鱼的男人不知所踪,连可遮蔽少许严寒风霜的房子也遭了灾祸,大批的良民成了流民。

大煦建国百年来,这样大规模的海啸还是头一次。

东莱县离海最近,林砚受命赈灾,走之前便交代好了所有事,像那些出海打鱼的渔民一样,做好了死在海上的准备。

最终,他也和他们一样,没有回家。

一场海啸,刮走了无数人的命,也刮走了晏岫所能保留的最后的童真。

自那之后,父亲被人指控贪污赈灾粮,带着污名身死,母亲别说继续掌家,差点连人都被赶出家门。舅舅如愿以偿做了晏家的家主,她和母亲便被打发到主屋后面一个偏僻的院子。

晏枢自那之后一病不起,晏家人是不可能给他们延医买药的,晏岫没办法,只能自己赚钱贴补家用。为了赚钱,她常年混迹于青州各个集市,打交道的全是三教九流,养成了如今这样四面讨好的性子。

好在后来,青州刺史俞永替林砚正了名,官府赐了个“忠良”的名头,便将此事翻了篇。可晏枢还是撑不住一病不起,撑到去世,已有七年。

外面的喧闹声不止,将晏岫的思绪拉了回来。

公主从轿子上下来,戴着面纱,身边被侍女和护卫簇拥着。晏岫离得太远,看不清她面容,只能看见她一袭鲜红的嫁衣,层层叠叠,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给埋了进去。

一旁谄媚的晏家兄弟被护卫赶到一旁,侍女开道,将公主迎进了晏家祠堂。

晏岫想起那日族叔在她面前的滔滔不绝,嘴角一扯,心中嘲讽:公主也是女子,不也照样大摇大摆地进了她晏家的祠堂。不仅公主进了晏家祠堂,连公主的侍女也跟着进去了。

晏岫冷笑一声,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上男人能压迫女人,权势也能压迫男人。

公主在晏家祠堂进了香,行了郑重一礼,转头吩咐侍女来找晏岫。

晏岫倚在柱子上,等那侍女足足喊了三遍她的名字,才站直身体,穿着一身皱皱巴巴的旧袍子。抽空回柴房拿上母亲晏枢的牌位,当着所有人的面堂而皇之地走进了晏家祠堂,走到公主面前,行了个不那么标准的礼节。

一边行礼,一边心中哂笑,前些日子他们嘴里还说着女子不能进晏家祠堂。如今不过短短几日,擡眼一扫,男人都站在堂下,这祠堂里只有女人。

晏岫如此想着,心中便对这昭宁公主多了几分感激。下一刻擡头,正好对上昭宁公主的一双眼睛。

出乎她意料的,那双眼睛里没有居高临下的俯视,也不是漫不经心的敷衍,只是单纯的冷漠,“你就是晏岫,林县令和晏家主的女儿。”

晏岫闻言,略微站直了身体,这个公主,开口第一句话就又讨了她欢喜,她脸上多了几分恭谨之色,回道:“回公主,家父前东莱县令林砚,家母前晏家之主晏枢。”

“你手上拿着何物?”

“回公主,家母晏枢的牌位。”,晏岫心中早打好了腹稿,此时倒也不怯。此话一出,下首的晏家兄弟便开始后背冒汗了。

晏家老二刚想上前说什么,被护卫的刀剑一抵,立马吓得后退一步,战战兢兢不敢向前。

至于公主,从始至终并未将眼神落向祠堂之外,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晏岫,“既是晏家家主之牌位,为何不供入祠堂?”

“公主,此事说来话长,这……”,晏桉在门口大喊,吸引了整个院子中所有人的注意。

晏岫看着那急得团团转的舅父,心里乐开了花。

下一秒,昭宁公主微微擡手,侍卫便眼明手快地将晏桉“请”出了祠堂,惹得站在其身后的晏家族人一并噤了声,只感到一阵羞愧,恨不得将脸埋进地里。

晏家人在晏家祠堂被赶了出去,传出去真是好大的笑话。

晏岫见状,心中甚快,拱手只道:“公主,一点家事,不足以污了您耳朵。”,若要报鞭笞凌辱之仇,她晏岫自己便可,用不着拿公主的人情。

晏家的事李徽明来之前听了几句,可如今她自身尚且泥菩萨过河,没有兴趣多管闲事,“既然如此,你将晏家主的牌位供上吧。”

“是。”,晏岫细心地拭了拭牌位,将其珍重地放在父亲一侧,算是了了她离开晏家前的最后一点心愿。

晏岫跪地向自己的父母进了香,磕了头,双手合十,祈愿他们在天之灵保佑自己能顺利逃离晏家,从此自由徜徉天地间。

李徽明站在晏岫身后,看着祠堂上方挂着的大煦初代国师晏云松的画像。据记载,晏云松曾花费十年时间勘测大煦全境,绘制舆图,为王朝择皇城并事营建,以期其世代绵延,福泽百姓。

李徽明在心中默默对着画像祈愿,希望国师在天之灵能保佑她万事顺遂,尽快找回皇兄,挽王朝于危难之中。

据传,国师晏云松有通天晓地之能,也许命运的波澜变幻,都在最初写好了答案。

公主此行带的人并不少,足足数百人,浩浩荡荡地上山来,又整整齐齐地离开,耗了一整天的时间。等公主的仪仗队彻底消失在晏岫眼前,太阳已经快要西沉。

晏岫端着药碗进了族叔的房间,这药一早一晚皆要服用,不可有失。

只令人惊讶的是,族叔明明早上还卧在榻上,连喝药的力气都没有,如今却能自己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了。

他看见晏岫端着药碗进来,浑浊的双眼中露出一丝欣慰,“丫头,你来了。”

晏岫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并不直视他的眼睛,“看来这方子没错,您今天都能坐起来了,过不了多久,应当就能彻底好了。到时候,我们再把吴庆游的恶行告到衙门去,定为您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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