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离开

——世界诞生于女性罗裙之下，却将女性踩在脚下。

——人有三六九等之分，这个时代的三六九等却只局限于男子之间，因为女子根本不算人。

——若一定要论女子的阶级层次，那便要单独划分一个等级制度来，且这个等级制度一定位于男子的三六九等之下。

——最是荒谬的莫过于婚姻制度，女子无权挑选夫婿，男子看上谁家女子只要未曾婚配直接带去户律所登记即可，无需争取女子及女子家人的同意。比之山间野兽尤为不如。

你问若是同时由多名男子看上同一名女子怎么办？你是否觉得这样女子就有选择其中一个的权力了？不然，女子是没有权力的，多名男子同时看上一名女子，那这些男子进行比武即可，胜者即为女子未来夫婿，或者说物主更为符合这个时代的标准。

——经久的传承成了所有人心中约定成俗的规矩，若有人提出这些规矩不合理，迎来的便是众人说着祖宗之法不可改的声音。好笑，哪有什么祖宗之法不可改，究其缘由不过是现今的掌权者乃是这荒谬规矩的既得利益者，既得利益者又怎会愿意自己的利益受损。

写到此处，琉星握着手中毛笔迟迟不动，思考着要用哪一句话来为她这糟糕的二十二年人生画上句号。

良久，琉星再度动笔，

——荒谬的规矩之所以存在，是因为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若是规矩触碰到部分人的利益，让这部分人不能不敢反抗便是。

写完，琉星放下手中笔，自嘲一笑，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沦为那个被荒谬规矩触碰利益却不能反抗之人。

自穿越而来，已是二十二载光阴，算上穿越之前的年龄，现如今自己也是四十岁了。这二十二年的生命里，也曾试图挑战这个时代的权威，终也是向这世道低了头。唯一的穿越光环或许就是这桩婚姻还不算太差，看上自己的男子是此地商贾世家的继承人，颇有实力。虽也只是一个具有生育能力的物品，但总好过被大街上的酒鬼乞丐看上的好。

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留念的呢，娘家的妹妹因小产被夫家活活鞭笞而死，母亲因此受牵连也被杖打留下病根，却不能卧床养病，还得日日劳作，也已离世。至于尚在人世的父亲兄长，和她有什么关系呢？若还有放不下的，便是小璃，她的女儿。

但是能教给小璃的她都已经教了，小璃已经六岁，马上就要送到戒女堂学习，那时她便再没有机会教导小璃，便是真的为时已晚了。

琉星害怕水璃继续待在族中日后会和她一样，终身只能困住宅邸之中做牲口，怕水璃被烂男人看上毁了一辈子，更怕水璃被族中那些混蛋牵连。

她有办法送水璃走，但她得留下，才能给她的小璃争取到时间。这个世道的女子生不由己，死亦不由己，但她相信，她的小璃那么聪明，肯定能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琉星仍是不甘心的，既让她生在那个时代，为何又要送她来这里？送来这里却又没有任何能力改变现状。生不由她，命不由她，但这一次死要由她，最多就是自杀会影响夫家声誉，会影响娘家名声，会给母亲姐妹带去灾祸，但这些都和她没关系了。

——

看着熟睡的水璃，琉星已经做好了决定，将床上的小女孩抱起来，轻轻唤醒。

此时年仅六岁的水璃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她只记得娘亲将她唤醒，面色凝重地将她从床上抱起。

“小璃，娘要送你离开这里，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琉星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满是不舍和决绝。

水璃懵懂地点了点头，小小的她还无法理解“离开”意味着什么。

她看着母亲将一堆旧衣服往她身上裹了又裹，还在最里面的衣服里放了几本书，好像还有银子和珠宝。

看着已经被自己裹成粽子的水璃，琉星终于不再继续往水璃身上缠绕衣物，而是对着水璃说道：“小璃，衣服里有银钱珠宝，你自己紧着点用，还有武功秘籍和娘写的批注，你要好好修炼，让自己变强，以后才能保护自己，才能随心所欲，才能有话语权。”

“娘，我们要去哪里？”水璃仰起小脸，天真地问道。

琉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她强忍着心痛，挤出一丝笑容：“去一个没有纷争，没有伤害的地方。”

“娘不和小璃一起去吗？”水璃感觉到一丝不安。

琉星摇了摇头，温柔地抚摸着琉璃的头发：“娘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要答应娘，好好活下去。”

琉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能感觉到，娘亲似乎要离她而去了。

琉星紧紧抱住琉璃，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怕，娘会在天上守护你，你要勇敢，要坚强。”

随即就在拿出一件旧衣服套在水璃头上，将这一堆“破旧衣服”扔到了粪水桶里。

琉星相信，即便是再细心的人也不会想到一个母亲会把自己的女儿打包在要丢带的衣服堆里扔进粪水桶一并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