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起剑歌

“哪有的事，温姐姐莫要瞎想。”陆芷握住温巧右手，安抚道。

温巧却慢慢将手抽了回来，眉眼如月:“知道为什么有了银两我也不去那些大酒楼，只敢在这种小地方解闷诉苦吗？”

陆芷摇头，但她已猜到了几分。

“舍不得啊...呵呵。”

“我不像陆姑娘，可以有恃无恐地说出‘二十两事小’这般颇具豪气的富贵话来。许是天生穷苦命，我...十四岁，就出来闯荡了。累死累活十多载，结果也存不来几个铜板，几点碎银。”温巧端起酒盅，一饮而尽，饮完再又续满，如此反复。

“不...我绝无那般意思！”

陆芷先是否认温巧言外之意，随后又宽慰她道:“正因如此，才更要对自己负责，莫要随随便便就辜负了自己。”

“按照陆姑娘的路走，便算是不辜负自己了吗？”温巧反问。

“我...可......不是...”陆芷语噎。

屋外雨水打的青石街路凛凛作响，也让这处氛围紧张许多，听得让人厌烦。

“我与陆姑娘终究是不同的，你可以为了个只有两面之缘的路人全心相付，我却只能在暗处对你羡慕嫉妒。”温巧站起身来，她有些醉了，所说言语不知是真心还是胡话。

陆芷秀眉深蹙，不以为然:“温姐姐自身已是极好了，又怎会羡慕我？”

温巧右手抚住陆芷左颊，一吐真心道:“陆妹妹，我能这么唤你吗？当真生的漂亮，让我一个女子见了都黯然生恨。何况自由...洒脱...随性...这更是我梦中的样子。”

“温姐姐。”陆芷被温巧说得满脸通红，内心却是自责不已。

“羡慕啊...好羡慕的。我好想像你一般，朋友作伴，游闯江湖。但上天就是不公啊，你以为我愿意嫁给那个老头吗？你以为我甘心作为他人妾室，与多人共侍一夫，受尽乡亲们的指点笑谈吗？！”

“没得选了，我真没得选了。”

“父母早亡，都是劳作时累死的，早早我便卖了家产，才能来为他们送葬。我一个孤苦女子，每月酒馆的工钱扣除这扣除那后还能剩下多少？”

温巧道出心中辛酸。

“可这不是委屈求全的理由啊，怎能为了些钱银，来以终身相付？”陆芷苦口婆心道。

“呵呵，我连生存都成问题，你却还要一遍遍地戳我痛处，怎么？这些...你是当真想不清楚吗？”温巧泪流满面，俏脸通红，连情绪也是激动万分，难掩难盖。

原来说了许多，这陆姑娘天真烂漫，竟完全听不懂自己的话外之言。

“我当然想过...但人之处事何为艰难，借傍他人终究是虚无之法，逃避之策。若不能强大自身，等这一切都如流水落花般逝去，还能剩的下多少啊？”

陆芷起身，言语直白却也隐晦。

非是她想伤害温巧自尊，实在是其自卑太盛，看什么都好似要害她避她般，这该让人如何是好？

“借傍他人？锦衣玉食当然说的轻巧。若非如此，那我又能怎么办？”温巧左右晃荡。

“听我的，跟我走吧。”陆芷以为事情出现转机，忙是应道。

“可我不需要你的...怜悯？！跟你走又算什么...施舍？！”

峰回路转，南辕北辙。

“这次嫁人连我一共九位女子，我是幸运遇到了你，可她们呢？你也一并带走吗？陆姑娘真是好大的侠心呐，你就这么爱炫耀你的家境？！”

温巧将内心深处的想法如实说出，她将手中酒盅举在半空，只是半晌也没敢砸下，一是这些器皿太贵，不值，二是她始终念着陆芷的好，不愿。

道理谁不懂？可要做到才是难上之事。以温巧的自尊，怎能接受？也断不会接受他人的恩赐可怜。与其那般，还不如自生自灭来得轻松痛快。

“你怎能...”

陆芷还未说罢，就被温巧打断:

“我累了，你走吧。”

温巧醉趴在桌上，挥手示意。

“温姐姐。”陆芷还想再做努力，轻轻唤了一声。

“走啊！”温巧怒道。

陆芷再无办法，她也心中有气，拿起长剑纸伞后，边拂泪眼边向外面跑去。

“走吧，走吧。走了好...走了才清净。”

温巧将头埋在双臂之中，雨水作奏，所能听到的，只有随之而来的“呜呜”抽噎之声。

她刚认识的，唯一的一个朋友，没有了。

...

星夜月高悬，推推嚷嚷，烟雨没了人间。

客栈外，李长安和洪铃撑着下颌，坐于台阶上，观赏雨景。见陆芷撑伞慢步，失魂落魄向这里走来，洪铃兴奋窜起，冒雨跑去将她抱住，稚嫩清脆地在她怀中喊唤:

“陆姐姐可算回来了，铃儿想你了。”

主要还是与李长安在一起时太过无聊，他一心光想着让自己扎马步，锻实基础。时间一长腰累腿酸，实在太过痛苦。

“姐姐也想你了。”陆芷强忍情绪，她拉着洪铃，二人一同过来。

李长安瞧出了陆芷眼眶的红润，他细声细语道:“吃过晚膳了吗？”

陆芷“嗯”了一声。

李长安双手笼在袖中，他鉴貌辨色，装有心事:“今夜雨小，还能看到星月，李某正愁有几件难事想与你诉说，陆姑娘不知可否陪在下去散散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