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江湖路

离开地牢，陆芷与李长安就尽快将所需物品购置完成。不到酉时，两人便赶着马车出了掩月，忙朝西北方向驶去...

“驾~”

路途遥远，李长安本意是想让陆芷进到车厢中稍作歇息，但这姑娘太过执拗，非要陪在自己身侧，对此他也是毫无办法。

“还生气呢？”

陆芷的头微微歪向外侧，她整个身体都略微有些紧绷，那精致的俏脸上也是鼓鼓囊囊，似还是在负气般，这让李长安只得小心问道。

“我只是不解...其中缘由我都已阐明清楚，可那两位捕头竟丝毫不为所动，一瓶丹药而已，难道还能大过人命吗？”

陆芷将心中烦闷抱怨出来。

看其原来是为了此事苦恼，李长安不由一笑，轻声开导道:

“江湖本就是如此，但凡牵扯到了自身“利益”，那多半便会充满权衡与算计，可谁又能说错了呢？”

“亏我们还帮了他们这么大一个忙。”陆芷喃喃道。

稍许，她又回道:

“我去询问丹药时，可以清楚看到二人脸上的不满与厌烦...”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李长安打断道。

“那倒没有。只是我不明白，明明帮了他们，连句“感谢”都没有也就罢了，竟会让人如此心寒。”陆芷摇了摇头，言语中也尽是闷闷不乐之感。

马蹄翻飞，扬起滚滚尘烟。树林，飞鸟，夕阳，行人，一处处景物皆是在飞速后退，化成了副幅模糊模样。

李长安用左手挡了挡夕阳，那嘴角流露出了一抹让人难以察觉到的苦色，他慢慢开口且带有歉意道:“是我连累姑娘了。”

“怎会这样说？”陆芷不解。

“这次抓贼出了纰漏...害得七位衙差身死当场。衙门众人感情深厚，亲若兄弟，自是将罪责多少怪到了我的头上，这才连带给了你。”

李长安低语，将其中因果细细为陆芷解答道。毕竟江湖之路太过凶险，陆芷下山既为历练，总归是少不了要接触这些不明不白，也无法用常理可以解释的人心怪想。

“因为是你出的主意吗？”

陆芷早已想到，但还是无法理解，便又答道:“可要是没有你，那些贼寇照样会攻入城主府，到时只怕伤亡会更多吧？”

李长安抿了抿嘴唇，神情复杂且略带悲伤地谈道:

“他们...会跑啊。若是如常，也无非是丢了宝物，丢了官职，至少还有一条活路。如今那七人却是实实在在丢了性命，剩余衙门之人怪责起来，倒也是无可厚非的。”

李长安此刻也是有着多般感触。

很多衙差家中也自是会有着父母，妻子，儿女。可如今对于那些活着的人来说，曾经的一切念想皆是化作泡影，又不知有多少泪水会在今日所流...

为了逃避心中焦愁，他只能将手中舆图展开，确认起接下来应该要走的道路。

陆芷静默，她已完全明白，似是在感同身受般仔细思考着。少许时间过后，她才又是应道:

“行善是不能被怪罪的，连取笑也不行。”

李长安微微一愣。

“祸因祸果明明是那些恶贼所致，况且...天地间哪有什么万全之法，若是因为结果不如预期便要被人所诟病，那只会白白寒了“善意者”的心。”

“而且...我并不认同你的刚才所讲。这次抓贼你布置如此周密，都使得伤亡这般惨重，要是如常，我怕只会要往更坏的角度去想了。”

“事事没有如果。李公子，若有错误...我们一起改进共勉，但莫要因为这些人心...坏了要走的方向啊。”

陆芷补充道。

李长安看着陆芷那双坚定且认真的灵眸，嘴角的那抹苦色也终是被暖心笑意所覆盖。望着陆芷的严肃神情，李长安此刻心中极为感动，只见他弯身行了一礼，谢道:

“本意是想让陆姑娘早些接受这些江湖冷暖，没成想，倒是从姑娘这里学到了不少，受教了。”

陆芷听得脸色有些羞红，她低下头来，轻声道:“只是有感而发...同样是讲给自己。说起来，灵杨村这事...也都怪我的多想，本可以不用管这些的。”

李长安因为陆芷的开导，整个身体与精神不知为何现在格外地轻松，虽然还有少许着自责。

他将头靠在身后车厢，笑答道:“行善是不能被怪罪的，我才知晓的道理。”

陆芷会心一笑。

她也是将头轻轻靠在车厢上，任由迎面吹来的暖风微微拂过她的面庞。许是聊了太久有些乏了，渐渐的，一股困意慢慢袭卷上了她的心头。

“进去歇息吧，在这里太过危险了。”

李长安拉住陆芷衣袖，他看陆芷几欲合眼，昏昏欲睡的样子，深怕她一不小心便会翻下马车，赶忙柔声讲道。

“好。”

...

月明星稀，风予蝉鸣。

陆芷慢步从马车车厢走出，她左右张望，终在溪河边不远处看到了李长安。此刻他正起了篝火，像是在烧烤着什么东西。

李长安的身前冒出许许白烟向空中散去，隐隐间...可以听到一些“滋滋”的微弱声响，一股混合着林草与泥土的烤肉香气随之也向这边飘来。

“好香。”陆芷走上前去，到李长安身边一处坐下。

“要在稍等一下，还差些火候。”

李长安见陆芷醒来，对其微微一笑。他将手中数道用削尖树枝串好的肉块反复进行翻转，使之受热同时，也在细细观察着其处于火光中的温度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