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往来旧事
卯时，在不知不觉中，夜的黑幕已然悄悄褪去，一抹亮色也从东方慢慢开始苏醒。李长安在小憩后神色缓和不少，两人也随着舆图所引，驾马来到了处山野之间...
舆图有限，并未对这村落的具体所在有何标注。但所幸，偌宽的青石路上，偶尔也得见数位百姓不时走过。他们挑着木桶，背着竹筐，极像是生活在这附近之人。
故此，二人只得左右寻人相问。
乡亲们的态度很是友好，开始也是相互问好，礼祝平安。可奇怪的是，刚还相谈甚欢的他们，在听闻到了“灵杨”二字后，尽皆变了脸色。
他们纷纷摆手且快步离去，口中还念叨着“不知”。
对此，两人一头雾水。
虽对乡亲们的行为颇感奇怪与无奈，但他们同样确信了这个村落真实存在。迫不得已使了些碎银，几经辗转下，这才从一位中年男子口中问到了具体方位。只是当问起相关之事时，过路之人竟全是心照不宣般闭口不谈，好似生怕沾上什么因果。
陆芷与李长安牵起马绳，领着马车，按着那位中年男子所指，踏过几段尤为难走的小道后，来到处两丈宽的小河边。两人顺着河水流向逆行，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一棵枯藤大树先是映入眼帘。
“怎会是这样？”
待走近些，陆芷不由脱口道。
瞧着苦苦寻觅的地方竟会是这般残破模样，这让她万万没有想到。那里的破败简直是可以用“废墟”来形容。若不是隐隐可以瞅见还有着几处草屋较为完好，几户人家正不停劳作，两人绝对转身就走。
两人互视一眼，犹豫再三，还是向那边行去。
数十息的闲隙，二人来到了那棵枯藤老树面前。走近后，才发觉这老树竟是如此高大，它足足有六七丈长，整个树干也显得尤为粗厚。许是长年经历了风霜侵蚀，与周围笔直繁茂的树木相比，倒衬地它有些枝桠稀疏，盘曲嶙峋。
二人能感受到其体内有着微微的生机之力在勉强支撑着它的生命，只是那缕生机太过微小，不知何时便会消散。
陆芷上前，她看着老树干裂如龟甲的树皮，此刻心中徒剩惋惜。数百年怕才能长成这般的珍贵灵树竟会被人为破坏至此，这让任何门派中人看了都是不忍接受的。
李长安眉头紧锁，在仔细观察四周后，倒感此地真是不同寻常，总觉有股血腥之味飘散在附近，很是隐晦。稍后，他快步来到陆芷身侧，小心谈道:
“陆姑娘，等会若是有任何不对，立即就走。”
陆芷应“好”。
不说二人本就只是为了心中道义而来，可那也是要放在力所能及上来谈，若是此行有了危及性命的可能，就真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
为防万一，二人先是绕着村落边缘逛了几圈。来回间虽花费了不少时间，但闲转下来，却也并未发现有任何修行者暗藏其中。
随后，他们慢慢向村内探去。
这里的房屋分布都很随意，布局也并不是太过的规律有序。依着刚才所观，二人来到了几处还留于村中的人家面前。
这些房屋外墙都是用了些泥土低低围成，上面插了木条缠了铁丝，这便算做成了栅栏。不过看模样只觉是颇为松散，似是一碰就会倾倒般，对防贼根本毫无作用。几户人家都只有着一处茅屋作为安身之所，可大多屋顶的茅草都已残缺不全，墙壁的泥土多半也都已经脱落。
从外面看，这些房屋歪歪斜斜，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根本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偌大的村落如今也只有这四五道人影，尽是些老翁老妇，他们大都已至古稀之年，却并未像城中老人那般悠闲享乐，闲聊趣谈，反都是还在挑水浇菜，洗衣务农，日子过得极为清苦。
李长安随意找了颗树木将车马链住，陆芷也从车厢拿了宝剑。正值清晨，三四位老人还在自家小院忙碌，只有一位老翁坐于门前，不时向远端望去。
为避免打扰，陆芷跟在李长安身后，两人小心向那老者靠去。
老者也是警觉，见他们越走越近，又身着绸缎，手拿宝剑。心中不明所以，故在无措中只得拿了坐下小凳，起身准备向屋内走去...
“老爷子，我们并无恶意，赶路累了，故来讨碗水喝。”李长安见状，忙是抬手唤道。
那老者听此，停下脚步。待二人走近，他细细端详几番，只觉这二人长得颇为清秀，不像坏人，但一时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掏些银钱也是可以的。”李长安补充道。
可能是活了一大把年纪，再加上家中贫苦，没有什么能够值得他们惦记，老者思索后，摆了摆手，这才出声道:
“不用...不用，与我来吧。”
挥手间，可以看出老者身体孱弱，言语时也若如游丝尽显疲惫之态，来往动作也稍有力不从心之感。
来到院内，老者提了陶壶，拎了几个小碗，步履蹒跚地向他们走来。三人在院内一石桌处坐下，李长安接过壶具，主动先为老者倒了一碗。
碗内还带了些菜渍，陶壶倒出的白水也略显浑浊。
陆芷从记事起便在山上长大，算得是衣食无忧，不为钱财所犯愁。可如今对于这种条件，不可避免的反胃同时，也浑身充满了不自在。
李长安后为陆芷倒了一碗，怕她难以适应，故给了她一个眼神，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腕，用来示意不必勉强。原本陆芷心中还在为难，但当看到李长安的暗示，这才没再坚持，始终未碰那碗浊水一次。
李长安双手提起陶碗，有礼貌地弯了弯身，向那老者讲道:“老爷子，我便不与你客气了。”
随后，一饮而尽。
只是刚才下肚，浊水所带着的菜腥之味立刻就反扑上来，搞得他差点作呕。李长安强压难受，朝那老者笑了笑，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
“条件不好，委屈二位了。”老者缓缓道。
他对面前俊俏小伙顿时起了好感，而旁边女娃不经意间露出的嫌弃之态，也是被他记在眼中。
“哪里。老爷子贵姓？敢问这里是何处？刚在村口未曾见得村名。”
李长安明知故问道。
“灵杨村，不过...就快没了。至于姓什么，就更不重要了。”老者喝了几口面前的浊水，慢声道。
“老爷子，我见整个村落就剩你们四五位老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长安双眼微眯，心作他想。
他本也想直接道出来意，但见村中如此状况，若是贸然提起，怕是只会适得其反。因此，他只得借老者言语，慢慢引导，往下探道。
老者一饮而尽，心中也似是有着郁结般，应道:“都是些往事。”
“可否详细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