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顾家
周末的天空灰蒙蒙的，透不出半点阳光，连风都带着一股黏腻的湿冷，吹在脸上很不舒服。
这种天气，仿佛就是为了映衬顾知鸢此刻的心情。
她刚换好外出的衣服，正准备下楼，谢宴珩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卧室门口，几乎堵住了大半去路。
他显然也早已收拾停当，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
他看着她，目光沉沉，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和不容置疑的意图，开口，声音比平日更低沉几分：“我送你过去。”
顾知鸢系围巾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抬头，继续将柔软的羊绒围巾在颈间绕好，声音平淡地听不出情绪：“不用麻烦，方姐送我就好。”
“不麻烦。”谢宴珩立刻接口，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顾家那些人是什么德行你清楚，我跟你一起去，他们多少会收敛点。”
顾知鸢终于抬起眼，“他们是什么德行，我确实清楚。但这是我和顾家之间的事，我自己能处理。谢总跟去，是以什么身份？替我撑腰的丈夫？”
她微微歪头，眼神里没有期待，只有淡淡的疏离和质疑，“还是去看一场或许能让你觉得有趣的热闹？”
谢宴珩被她的话噎住，下颌线瞬间绷紧。
她总是有办法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刺人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窜起的火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缓和些：“顾知鸢，我不是去看热闹。我只是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顾知鸢追问，目光依旧紧锁着他，“不放心我应付不了他们？还是不放心……我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谢氏的决定？”
谢宴珩的眉头狠狠蹙起，她的尖锐和防备让他感到一阵无力的烦躁。
他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似乎都能被她解读出别样的意味。
“随你怎么想。”最终，他有些挫败地吐出四个字，语气硬邦邦的，带着一丝赌气的成分，侧身让开了门口的路，但目光依旧胶着在她身上，像是不甘心就此放她独自离开。
顾知鸢没有再看他，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拎起包，径直从他让开的空隙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两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打破了这僵持的气氛。
谢沅穿着毛茸茸的兔子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被谢浔牵着走过来。
显然是被爸爸妈妈在门口的动静吵醒了。
“妈妈，”谢沅软软地叫了一声，看到顾知鸢穿戴整齐，小脸垮了下来，“你要出去吗？是不是又要去……外公外婆家？”她的小眉头皱了起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情愿。
谢浔安静地站在妹妹身边，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顾知鸢，小声补充道：“外公外婆家……我们也要去吗？”
顾知鸢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能感觉到孩子们不是很喜欢去顾家，似乎以前原身经常回顾家，每次都会带上孩子。
她立刻蹲下身，将女儿揽进怀里，轻轻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发，声音瞬间变得无比温柔：“嗯，妈妈要回去一趟，有点事情。不过这次不用沅沅和小浔跟着回去，你们乖乖在家玩，好不好？”
谢沅搂住她的脖子，还是有些不安：“可是……以前妈妈都会带我们去的呀。”
谢浔却仰着小脸，那双总是安静的眼睛里流露出清晰的担忧，他小声地、却很认真地问：“妈妈，他们……会欺负你吗？”
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顾知鸢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猛地一怔，惊讶地看着儿子。
她一直以为将自己和顾家不和睦的一面隐藏得很好，从未在孩子面前表露过太多，却没想到这个敏感内向的孩子，早已从细微处洞察了一切。
小孩子对善恶的感知是很敏感的，顾家人不喜欢顾知鸢，也不会喜欢她的孩子。但是看在谢宴珩的面子上，又不会真的针对孩子。
这让孩子觉得顾家很奇怪，他们不愿意过去。
看着她愣住的样子，谢沅似乎也被哥哥的话点醒了，立刻紧张起来，抱紧了她：“真的吗？妈妈，有人会欺负你吗？那……那带上我和哥哥吧！我们保护你！”小姑娘挥了挥并没有什么力气的小拳头，脸上满是稚气却真诚的勇敢。
一股暖流混杂着酸涩瞬间涌上顾知鸢的心头，冲散了些许面对顾家和谢宴珩时的冰冷与疲惫。孩子们的信任和毫无保留的爱，像寒夜里的微光，温暖而珍贵。
她将两个孩子都搂紧，亲了亲他们的额头，声音温柔却坚定：“没有人能欺负妈妈。妈妈现在很厉害，可以自己处理好所有事情。沅沅和小浔乖乖在家，就是保护妈妈了，因为妈妈知道你们平平安安的，就能更放心地去处理事情了，对不对？”
她看着孩子们依旧有些担忧的小脸，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更轻松些：“等妈妈回来，给你们带那家你们最喜欢的蝴蝶酥，好不好？”
好不容易安抚好两个孩子，看着他们被青姨带回房间，顾知鸢才重新站起身。
车子驶入顾家住的别墅区时，顾知鸢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不同于顾家老宅那种带着历史厚重感的荒凉，这里处处透着暴发户式的浮夸和冰冷。
来接她的是顾家的老佣人，眼神躲闪，低声说了句“先生夫人和少爷都在等您”，便匆匆引她进去。
别墅内的暖气开得很足，混合着昂贵香薰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皮革味道，闷得人喘不过气。
客厅里，顾宏远端坐在主位的欧式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似乎看得极为专注，连顾知鸢进来都没抬一下眼皮，刻意营造着一家之主的威严和忽视。
林雅琴则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过分热络的假笑，亲热地想要挽住顾知鸢的胳膊。
“哎呀，知鸢你可算回来了！真是的，嫁了人就把娘家忘了吧？这么久也不回来看看，妈妈都想死你了！”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夸张的嗔怪，手上涂着鲜艳丹蔻的手指用力得几乎要掐进顾知鸢的手臂肉里。
顾知鸢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避开了她的触碰，声音平淡无波：“爸，妈。”
目光扫过瘫在另一边单人沙发上，正拿着手机打游戏，连头都懒得抬一下的顾承宇，“哥。”
顾承宇这才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站着干什么？坐吧。”顾宏远终于放下报纸，语气平淡，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客人。
他打量了她一眼，目光锐利而审视，“听说，你最近很忙？还见了陈明远律师？”
来了。直奔主题，连虚伪的寒暄都懒得维持太久。
顾知鸢在他们对面的沙发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嗯，处理了一些祖父祖母遗嘱的事情。”
林雅琴立刻挨着她坐下，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哎呀，说起这个，知鸢啊，你可真是……让爸妈担心死了！你说老爷子老太太也真是的，留下那么个大摊子，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处理得了啊？那些股份啊，债务啊，复杂得很！你千万别自己乱来，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家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