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顾女士，你很了不起
最终，经过反复权衡和沈聿怀提供的详尽利弊分析报告，顾知鸢选定了东边老工业区的那栋独栋小楼。
虽然旧，但空间规整，可塑性强，更重要的是，周围环境相对开阔安静，对动物更友好。
价格也在贺明薇的注资和她的预算范围内。
决定一旦做出，后续的工作便如同上紧了发条般飞速运转起来。
签订租赁合同、敲定装修方案、办理各种繁杂的手续、采购医疗器械和设备……
千头万绪，每一项都需要顾知鸢亲自过问或决策。
沈聿怀几乎成了她的全职顾问，他的专业、高效和耐心在这一过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总能提前预见到可能遇到的问题，并准备好解决方案，他介绍来的装修队和供应商也都靠谱且价格公道。
两人几乎每天都要见面或通电话，有时在尘土飞扬的工地，有时在堆满图纸的临时办公室，有时在为了某个审批手续而奔波的车里。
雨丝细密，将老工业区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中。
救助中心的装修现场更是泥泞杂乱，拆除产生的建筑废料堆积在一旁，工人们吆喝着，各种噪音混杂着潮湿的空气，显得格外窒闷。
顾知鸢小心地踩着临时铺设的木板，跟在工头身后，专注地听着对方比划着讲解墙体内部复杂的管线排布，眉头微蹙，努力在脑海中构建着改造后的画面。
“这部分承重墙绝对不能动，水管和电线都得从这边绕过去，可能会占点空间，但安全第一……”工头的声音被电钻的轰鸣打断。
顾知鸢下意识地侧头想听清，脚下却没留意到一卷散落的电线，高跟鞋鞋跟猛地一崴，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前扑去！
“啊！”她短促地惊叫一声，心跳骤停。
预想中摔倒在冰冷水泥地和尖锐建材上的疼痛并未传来。
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及时而稳固地握住了她的上臂，一股恰到好处的力量将她猛地向后一带，稳稳地扶住了她。
顾知鸢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对上沈聿怀关切的眼神。
他不知何时已从查看窗户的位置来到了她身边。
“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扶着她胳膊的手在她站稳后便迅速松开，指尖甚至没有多停留一秒，分寸感拿捏得极好。
“没、没事……”顾知鸢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臟，声音还有些发软，“谢谢，幸亏你手快。”
沈聿怀微微蹙眉，目光扫过她脚下那片狼藉，语气里带着不赞同的关切：“这边太乱了，走路不能分心。”
他很自然地向侧前方迈了一小步，不着痕迹地将她与旁边堆放着杂乱金属管材的区域隔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更危险的方位，示意她走在靠墙相对平整的一侧，“跟着我走，注意脚下。”
雨声淅沥，敲打着残缺的玻璃窗。工地里依旧嘈杂冰冷，但身前这个挺拔的背影，和他刚才那迅捷而稳妥的保护，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驱散了周遭的混乱和寒意，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顾知鸢看着他风衣肩头被雨水洇湿的深色痕迹，跟随着他的脚步，心头某处因长期紧绷而冰封的角落，似乎被这细微的暖意悄然浸润，泛起一丝极轻微的涟漪。
夜色深沉，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
车窗外流光溢彩，却透着一股疲惫的寂寥。
车内暖气开得足，舒缓的古典音乐低回。
连续熬夜核对资料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顾知鸢靠在副驾驶座椅上，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抵挡不住困意，意识渐渐模糊，头微微偏向车窗一侧，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沈聿怀正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察觉到身边的动静，侧头看了一眼。
看到她睡着了，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柔和。
他不动声色地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将音乐声调至几乎听不见，原本平稳的车速变得更加舒缓，遇到红灯时的刹车和起步都极其轻柔，生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车子平稳地滑行至距离谢宅尚有一段距离的熟悉路口，缓缓停稳。
沈聿怀没有立刻叫醒她，只是安静地等着。
车内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几分钟，顾知鸢的睫毛颤了颤，自己醒了过来。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看到窗外熟悉的景色，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顿时有些赧然：“……我睡着了？到了怎么不叫醒我？”
“刚到，看你睡得熟，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沈聿怀转过头，声音放得极轻，怕惊扰了夜色的宁静似的。
车内昏暗的光线柔和了他面部轮廓，镜片后的目光显得格外温润。
顾知鸢揉了揉眼睛，注意到他眼底那抹与自己相似的淡淡倦色，心里涌起一阵过意不去：“太麻烦你了，沈先生，每次都折腾到这么晚，还让你送我回来。”
沈聿怀微微一笑，那笑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真诚：“别总说麻烦。能参与到这件事里，看着图纸上的规划一点点变成现实，对我来说，是很有意义也很愉快的经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依旧带着倦意的脸上，语气变得更加温和而郑重，“说真的，顾女士，你很了不起。有想法，更有将想法付诸实践的魄力和行动力，而且是为了这样善良的初衷。我接触过很多人，但你这样的，很少见。”
他的赞誉清晰而诚恳，没有丝毫夸大或谄媚，像一杯温度刚好的水，缓缓流入顾知鸢因疲惫和挣扎而有些干涸的心田。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微微发烫，幸好有夜色遮掩。
她不太自在地移开视线，低声回应：“是你过奖了。没有你的帮忙，很多事情我根本无从下手。”
车窗外的路灯在他镜片上投下细碎的光点，他看着她微赧的侧脸，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体贴道：“剩下的材料修改我来处理，明天一早发你邮箱。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别熬太晚了。”
“好，那……明天见。”顾知鸢解开安全带，轻声道别。
“明天见。”
看着顾知鸢的身影消失在通往谢宅的小路尽头，沈聿怀才缓缓收回目光。
车内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和一丝宁静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