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知鸢,我们现在应该算是朋友了
谢宴珩猛地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僵硬得像一块裹挟着滔天怒火的寒冰,每一步都踩得极其用力,仿佛要将这肮脏的地面踏碎。
黑色的轿车冲出工地,溅起更高的泥浪。
直到那引擎声彻底消失在远处,工地里令人窒息的紧绷感才稍稍缓解。
沈聿怀看着顾知鸢依旧紧绷的侧脸和微微起伏的胸口,温和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歉意:“似乎因为我,让谢总误会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顾知鸢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转过身时,脸上已努力恢复平静,只是指尖微不可察的轻颤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与你无关。”她声音有些发紧,“是他不可理喻。我们继续吧,刚才说到电路走线……”
然而,思路却像是被骤然剪断的线头,刚才与工头讨论到一半的细节,在谢宴珩那场充满恶意的闹剧冲击下,变得模糊不清。
她盯着图纸上那些复杂的符号和线条,目光却有些失焦,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谢宴珩刺耳的嘲讽和最后那句冰冷的“你很好”。
沈聿怀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他看着她故作镇定却难掩苍白的侧脸,和她无意识攥紧的拳头,目光里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怜惜。
他没有出言安慰,那只会让她更难堪。他只是默默地拿起旁边那个印着猫爪图案的保温杯,拧开盖子,递到她面前。
“喝点热水吧,知鸢。”他的声音温和如常,自然地改变了称呼,仿佛这个更显亲近的称谓早已在心底练习了千百遍,此刻脱口而出是如此顺理成章,“电路问题比较复杂,也不急在这一时。我看你今天也累了,剩下的部分我晚点根据图纸和规范再核对一遍,明天上午我们再最终确认,好吗?”
那声“知鸢”叫得极其自然,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力量,轻轻叩击在顾知鸢心上。
杯口氤氲出的温热蒸汽带着淡淡的红枣枸杞香气,缓缓飘到她鼻尖。
这恰到好处的体贴和突然拉近的距离,没有丝毫轻浮,反而像一双温暖可靠的手,轻轻托住了她即将溃散的情绪。
她怔了一下,抬起头,对上沈聿怀平静而包容的目光。
那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探究,只有一种沉静的理解,仿佛在说“我知道,没关系,先休息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顾知鸢迅速低下头,借接杯子的动作掩饰瞬间泛红的眼眶。
温热的杯壁透过指尖传来,一点点驱散着谢宴珩带来的冰冷触感。
“……谢谢。”她低声说,声音有些哑,默认了这个新的称呼。
她小口地喝着热水,温暖的液体滑过喉咙,似乎也稍稍熨平了心底那些尖锐的褶皱。
“是我考虑不周,不该约在周末还待这么久。”沈聿怀语气带着些许自责,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我看天气预报说晚上可能还会下雨,工地这边排水还没完全弄好,得再叮嘱一下工头注意覆盖材料。”
他说着,很自然地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联系工头,语气专业而条理清晰,迅速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了工地的事务上。
顾知鸢看着他专注沟通的侧影,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声音,那颗被谢宴珩搅得七零八落的心,也仿佛找到了一个临时的锚点,慢慢沉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热水喝完,感觉力气也回来了一些。
等沈聿怀打完电话,她脸上的血色也恢复了些许。
“走吧,”她将杯子盖好,放回原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今天确实也不早了,先回去。电路问题就按你说的,明天再最终确认。”
两人并肩走出工地。
夕阳的余晖挣扎着穿透云层,在他们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沈聿怀依旧将车停在了那个熟悉的路口。
“明天见,知鸢。好好休息。”他侧过头,温和地道别,第二次唤出这个名字,已然十分自然。
“明天见,沈先生。今天……真的谢谢你。”顾知鸢真诚地说道,这一次的感谢,包含了更多难以言说的意味。
她推开车门下车。
“聿怀。”沈聿怀忽然开口,声音温和而清晰,“叫我聿怀就好。总是叫沈先生,太生分了,我们现在……应该算是朋友了?”
他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坦诚地看着她。
顾知鸢的心跳漏了一拍。
夜色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却让那抹笑容显得更加清晰。
她迟疑了一瞬,随即也微微弯起唇角,点了点头:“好,聿怀。路上小心。”
她关上车门,看着他的车子平稳驶离,却没有立刻转身回家。
她在路口站了一会儿,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的发丝,也吹拂着她混乱又有些微妙的心绪。
她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转身,一步步走向那栋华丽却冰冷的谢宅。
步伐比来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坚定和一丝迷茫的轻盈。
然而,她刚推开家门,客厅里压抑冰冷的气氛瞬间将她包裹。
谢宴珩如同蛰伏的猛兽般,从阴影里的沙发上猛地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射向她。
“聿怀?”他几乎是咬着牙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和讥讽,“叫得可真亲热啊!顾知鸢,我才离开多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连称呼都改了?下一步是什么?嗯?你告诉我,你们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