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车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引擎平稳运行的微弱噪音和窗外模糊的风声。
许鹤年的手还停顿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缩。
他盯着彻底失去意识蜷缩在座椅角落的乌冬,不,此刻或许更应该称之为——那只再次出现的灰色的毛茸茸的小猫。
它缩成一团,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似乎又圆润了一点,只是此刻那身皮毛显得有些凌乱,沾着汗湿的痕迹,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虚弱。
所有的疑问、猜测、以及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十几分钟里积攒的焦躁和怒火,在这一刻,奇异地尘埃落定。
原来是这样。
原来每次突如其来的病假,每次莫名其妙的闪躲,每次苍白脸色和眼底的惊慌,根源都在这里。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真实发生在眼前的秘密。
奉二叔从后视镜里小心地看了一眼,接触到许鹤年异常沉静的脸色,明智地选择了保持沉默,只是将车开得更稳了一些。
许鹤年缓缓收回了手。
他没有试图去触碰,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静静地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柔软的毛团上,眸色深沉如夜,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
震惊过后,是一种恍然大悟的通透,随之而来的,却不是发现秘密的兴奋或是被隐瞒的恼怒,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的酸涩。
原来他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样的东西。
车平稳地驶入公寓地下车库。
许鹤年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小猫连同它蜷缩着的柔软身躯一起裹了起来,抱着它下了车。
回到公寓,室内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许鹤年将裹着外套的小猫轻轻放在客厅沙发上最柔软的位置,它只是在移动过程中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耳朵,并没有醒来,显然之前的变故耗尽了它全部的精力。
许鹤年没有开大灯,只留了一盏暖黄色的壁灯。
他去浴室用温水浸湿了一条柔软的毛巾,拧干,然后回到沙发边,仔细又轻柔地擦拭着小猫身上那些因为冷汗而略显凌乱的绒毛,特别是爪子和脸颊附近。
小猫在温暖的毛巾和轻柔的触碰下,发出了一声声轻软的“咕噜”声,身体更加放松地陷进了沙发里。
许鹤年的手指顿了顿,指尖传来那细小身躯温热的触感和微微的振动,一股莫名的暖流顺着指尖悄然蔓延至心口。
他扔开毛巾,又从房间里拿出了一条更薄更软的小毯子,给它盖上。
做完这一切,许鹤年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曲起一条腿,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就这么沉默地守着。
壁灯的光线将他的侧影拉长,投在寂静的地板上。
房间里只有小猫均匀细弱的呼吸声。
这一刻,那些关于“为什么”、“怎么回事”的疑问似乎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它现在安全了,在他的地方睡着了。
许鹤年看着那张在柔软毯子里安然熟睡的小脸,看着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的胡须,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保护欲。
这种冲动,与他父亲期望他拥有的那种掌控权力的欲望不同,与朱琳那种充满算计的占有欲也不同,是一种更纯粹更原始,甚至带点蛮横的念头:既然你撞到了我这里,那么,无论你是什么,无论这意味着什么,都归我管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腹碰了碰小猫耳尖那撮特别柔软的绒毛。
睡梦中的小猫无意识地蹭了一下他的手指,那依赖的本能反应,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他心上最不设防的地方。
许鹤年收回手指,握拢,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点温暖的触感。
他不再烦躁,也不再困惑,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确定感笼罩了他。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守护着一个沉睡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