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唐玄宗赐婚的事,萧华不肯点头,直到李墨兮带着萧`W回了趟萧家――没捡什么黄道吉日,也没管黄历上什么宜婚忌动土之类的。总之,萧`W一口咬定非李墨兮不嫁,而李墨兮始终不言不语。
萧华冷眼瞪着他。
他真的说不出话来,是他在萧华面前答应了要对銮铃好,可他转眼又要娶萧华的另外一个女儿。
亲事并没有操办,李墨兮和萧`W在萧家草草吃了一顿饭,便在怪异的气氛中回到都夏王府。
李墨兮悄无声息望着帘外扑簌的暮雪。他们这一生,是注定了互相的折磨。他无力解说,便能只能深深沉默。
把萧`W送回珠帘殿,李墨兮便要离开,萧`W猛然叫住他:“好歹也算是成亲的日子,不能留下么?”
“你有孕在身,还是好好休息。”李墨兮步子淡淡仍是往外走。萧`W眼眸一深,冷笑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你这样怕别人知道我怀孕的事――你要把这孩子给銮铃是不是!”
李墨兮步子一缓,却没有停,仍是往外走。
“李墨兮!”萧`W眼神愈恨,怒火怨恨仿佛无处发泄:“你不怕我不要这孩子么!!!”
李墨兮打帘子的手一顿,身影在暮色灯光中清冷而疲倦,他缓缓回头,震惊地望了萧`W片刻,最后扯出一丝没有表情的笑:“你若不想要便罢了。我不会为难你。”
当忧伤袭来,该拿什么抵挡?
花满楼中日复一日的热闹,浮艳旖旎,来这里的人满面笑容,生活在这里的人也是满面笑容。这里,似是没有忧伤的,于是,銮铃终于明白她为何时常要来这里逛逛了。
一曲歌毕,她便倚在一处花飞卿专为她预留的雅间里喝小酒。竹醵⒌眉紧,绝不肯让她超过三杯。銮铃嗤笑,你以为这是武松的三碗不过岗啊!
倒也无妨,酒以寄情,于是她一点一滴地饮,望着窗外席卷而至的暮色,仿佛很有雅兴。一阵冬夜的风吹进窗,吹动她手间闲闲捏着的一张纸,精致的琉璃灯下,纸上俊逸深刻的字迹若隐若现:唱完后,我送你回家。
唱完后,我送你回家。
不过,是他写下的,少的可怜的八个字而已。
他的心愿,便只是这八个字。
很可怜。
不知道是他,还是她,或者,这人生本就很可怜。
忽而又没了耐性,銮铃把杯中剩下的酒一口饮尽。玉杯被她随手扔在桌上一个翻滚,滚落一两滴清酒,她蓦然起身,朝竹醯溃骸扒魄颇茄就啡ァ!
那丫头……竹趸腥弧
冷不防在门外遇上刚刚歌完的怜三妙,怜三妙轻然一笑:“清歌公子不歇歇,数银票的手还不软?”
銮铃不置可否,笑着道:“祝花满楼财源广进,咱们各取所需罢了。”
她和花飞卿的约定,分成的事儿,咳咳,每首歌唱第一次时是五五分成,以后便是三七分成。当然,是花满楼七,她李清歌三了。不过,她已经很满足了,等到再出十首歌,她的《清歌集》也就可以问世了,又会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样她就不用花他的银子了。
独立的感觉既悲凉,又很好。就像雪落。
“三妙姑娘可知道一个叫玉奴的丫头?”略一顿,銮铃又问。怜三妙轻盈的笑意一凝,眸光微微闪烁落在銮铃面上:“你见过她了?”
“……她到底是谁?”銮铃秀丽的眉峰略略挑起,百思不得其解。怜三妙摇摇头,宛然道:“是你在这花满楼出现不久之后,雁白公子从外面带回来的,倒也不知什么身份。花妈妈原想着,你要是再不出现,便让她替了你。”
“林雁白?”銮铃眉峰愈凝。她近日常来这花满楼,倒还没有再见过这林雁白。
“嗯,雁白公子近日外出,尚未归来。”瞧出銮铃的疑惑,怜三妙善解人意道。
又向那怜三妙问了几句,那怜三妙却是不肯多透露有用信息,銮铃便也不追着不放。毕竟她们俩现在算是同事,虽然各司其责,但友好相处才能合作愉快。不过怜三妙大度的很,并没有计较銮铃一出场价钱就高过了她,见了她总还是和之前一样温文有礼的。
再说那杨玉奴――那丫头自称姓杨,名玉奴。一直在后院的厨房打下手,可她总是往前院儿跑,又因为――
銮铃一想到那晚杨玉奴被风冽的鞭子掀翻在地,露出那张惊人的脸的情形,心里就莫测的发慌。她又有些害怕,踟蹰了几天,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丫头。
感觉很棘手。
“哼,别以为和清歌公子长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就了不得,花妈妈照样把你放在后院不闻不问!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能变凤凰?!”远远一句句冷喝,把銮铃惊醒。
后院远不如前院奢华,在暮色的雪中,灯火零星,很是阑珊。视野略略模糊,可还是看到回廊拐角处,一个穿着围裙的胖大婶正拿着扫把恶狠狠敲打在一个瑟缩的人身上。
那人穿着破旧的衣物,瑟缩在角落,深埋着头,看不清脸。可,銮铃快走几步,冷冷道:“她犯了什么错?”
那胖大婶猛然回头,瞧见晦暗天色中恍然一簇白光的銮铃,看清銮铃的脸,下意识又瞄一眼那瑟缩的身影,手中的扫把登时掉在地,结结巴巴道:“清,清歌公子?您就是清歌公子?”
果真长得一模一样!那胖大婶心中感叹,却不敢直视銮铃。花飞卿虽没特别关照要善待杨玉奴,但,杨玉奴凭着她那张脸,待遇到底还是不同。
杨玉奴有她自己单独的睡房,不与花满楼里其他的丫头合住。而手指细嫩,想是粗活也不用干。所以,少不得有人嫉妒,便要欺负她了。
当下命竹跷她查看了伤势,倒也不严重。
銮铃开口:“我跟花妈妈讲,替你赎身吧。”
说到底,这杨玉奴现下的情景,也不是与她无关。
杨玉奴本怕冷似的缩在角落,听了銮铃的话,似是一怔,下一刻,便抬起眼看了銮铃一眼。
一看到那张和她一样的脸,陡然便像是照镜子一般,从镜中看到另一个自己。銮铃倒抽一口气,不由自主别开眼,她凝眉道:“我为你安排个去处,也不用在这儿被人欺负。”
“清歌公子。”杨玉奴低低唤了一声,然后在銮铃身前跪下,哀求道:“求清歌公子教玉奴唱歌吧。”
“……你为何执意如此?”銮铃不解,难以相信道:“离开这里不好吗?”
“玉奴不想离开这里。”杨玉奴埋头。
连竹醵汲粤艘痪:“为何?!这花柳之地,你为何要留在这里?”
杨玉奴咬着嘴唇,沉默片刻,才抬眸直视銮铃,眼神清亮坚定:“玉奴想做三妙姑娘那样受人尊敬和喜爱的头牌,不想离开这里。”
人各有志,不能勉强。除了杨玉奴这张脸,銮铃隐约感觉,冥冥之中,这杨玉奴也绝非凡人。而且,但凡一个人有了她要不懈坚持的事情,便也就与众不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