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我爹爹叫裴郎,我娘叫萦萦………
番外4“我爹爹叫裴郎,我娘叫萦萦………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一年又一年,时光飞逝。
绥绥打小就是个性格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小丫头既不随爹也不随娘,是个自来熟,见着谁都能凑上去跟人聊两句,府里上到兖国大长公主,下到洒扫打杂的婆子小厮没人不喜欢。
这小丫头还专挑爹娘的优点长,眉眼随爹爹,大而黑白分明的凤眼,英气的长眉,鼻子嘴巴随娘,娇俏的下半张脸冲淡了眉眼的英气,显得小女娃双目炯炯极有精气神儿。
就是性子太淘太顽劣,不是跟着兄弟姐妹上树偷果子便是背着爹娘和小叔叔下河摸鱼,阿萦数落过好几次这丫头都当做耳旁风。
漏风的小棉袄有个乖巧文静的弟弟昭哥儿,昭哥儿就是姐姐屁股后头的小跟班,姐姐上树他搬梯,姐姐摸鱼他望风,姐姐打架……他就赶紧溜了。
这小家伙和他爹长得是不像,性子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样的沉默寡言不爱说话,脑袋瓜却是灵光的不行,看书几乎过目不忘,一首五律诗基本看一遍、读一遍就能背过。
绥绥就不行了,她和阿萦坦白说她最讨厌读的就是书,一读书脑袋就会疼——这点倒是和她的小叔叔颂哥儿完全一致,比起读书这丫头更喜欢去乡下的庄子里摸鱼,一听说要去乡下玩两只大大的凤眼都会放光的那种。
嫡母不慈,阿萦小时候便没怎么读过书,琴棋书画不通,字只略认得几个,这些字还是她偷偷捡起弟弟扔下的书自学的,后来跟着裴元嗣才有机会读书识字,得状元郎手把手教授,阿萦的学问虽说到不了才女的程度,一笔好字和算账的本领如今却是比那些大家闺秀差不到哪里去。
是以阿萦很希望绥绥能成为大才女,就算当不了大才女,她不贪心,做个像纤姐儿那样娴静稳重的大家闺秀也好。
然而现实却总是事与愿违——
酷暑七月,树上的蝉鸣吵得人睡不着,庄子里,阿萦正站在院子里急得焦头烂额,对门外翘首以盼。
裴元嗣得到消息便一路纵马狂奔,到了庄子门口下马,刚进门阿萦就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哽咽道:“大爷,绥绥找不到了,三七他们找了一个时辰都没找到,怎么办,怎么办,都怪我没看住她,大爷,要是绥绥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外面太热,裴元嗣搂着阿萦先进屋,边走边安慰彷徨无助的妻子道:“萦萦别哭,女儿肯定没事,我已经让决明带上府里的侍卫去找了,这庄子附近就这么大点的地方,绥绥又机灵,寻常人不敢拐走她。”
本来昨天一家四口到裴家的庄子里来避暑,今早裴元嗣上值,阿萦见天气凉快,挨不住小丫头的哼唧撒娇,便带着姐弟两个去了河边乘凉玩水。
中途陈庆媳妇寻阿萦有事,阿萦像往常一样命一众丫鬟看住了姐弟两个,和陈庆媳妇去了一侧的凉亭中议事。
哪知就是她离开的这一炷香的间隙便出了事,突然玉蕊就慌慌张张地抱着昭哥儿过来说二小姐找不到了,阿萦想着是绥绥贪玩,小丫头腿短走不远,让众人分开去四周找。
找了一个时辰却都没找见绥绥的半个人影,阿萦急得都哭了,命平儿赶紧快马加鞭去都督府找丈夫,说女儿丢了让他赶快回来。
庄子在乡下,裴元嗣晌午一来一回的上衙很不方便,是以阿萦便让他晌午待在都督府,裴元嗣抓紧时间赶工,下午还能早些散衙出城到庄子里陪妻儿。
女儿丢了,裴元嗣立即撂下手头的事就往家里赶。
阿萦坐不住,夫妻两人亲自骑马出去找女儿,这庄子附近住的都是农庄的佃农,阿萦御下向来宽厚,听说主家的二小姐丢了,佃农们比自己的孩子丢了还要担心,纷纷尽心尽力地帮着夫妇俩找女儿。
一直找到晌午头太阳高高挂在天际,阿萦和裴元嗣急的、热的都是满头大汗,两人下马一路走到山林之中呼唤女儿的名字。
太阳如此毒辣,阿萦没吃晌饭,且又长时间没喝水骑马、徒步行走,裴元嗣身体强壮受得住,阿萦却是娇娇弱弱地受不住,走着走着突然眼前一黑,双腿软软地晕倒在了裴元嗣的怀里。
“萦萦,萦萦,你醒醒!萦萦!”
裴元嗣一惊,连忙抱着阿萦走到一侧的大石上,这密林之中林茂树密遮天蔽日,山涧溪水潺潺流淌,偶尔有微风徐徐吹来,气温比外面低了不少,大石上颇为凉快。
裴元嗣将阿萦放在大石上,一面用手掐阿萦的人中,一面找出水囊给她喂水。
连翘打湿帕子给阿萦擦汗,玉蕊将驱暑的药水给阿萦喝下去一些,众人七手八脚的忙活着,好半响阿萦才颤着眼睫苏醒了过来,只是头昏脑涨身子站不稳。
她执意要跟着裴元嗣去找绥绥,裴元嗣知道她是担心女儿心切,劝是劝不住,既然妻子打定主意,他索性背起阿萦两人边走边寻。
一直寻到下午时分,落日的余晖在清澈的溪水中央洒下一片金箔似的波光粼粼,远处青黛连绵,倦鸟归林,鸟鸣啾啾,阿萦却全无欣赏美景的兴致,倒裴元嗣怀里绝望地大哭了出来,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裴元嗣搂着妻子柔声安慰,一向沉着稳重的男人眉宇间同样是一片焦灼沉重。
“哒哒哒”,远处似隐隐传来马蹄踢踏声,夹杂着女孩儿兴奋的欢声笑语。
阿萦倏然擡起头来,惊喜地四下张望,推开丈夫大喊:“绥绥,绥绥,你在哪儿?!”
“娘亲,我在这儿!”
徐湛将绥绥从马上抱下来,穿着一身小红裙的绥绥脚还没着地便迫不及待地冲着阿萦飞奔过来。
母子两人相拥,喜极而泣,阿萦又是哭又是笑,反应过来对着绥绥的屁股就是啪啪打了四五下,边打边哭着骂道:“你是不是想吓死爹娘,你要是丢了娘怎么办,娘怎么办啊!”
绥绥也疼得哇哇哭,“呜呜,绥绥不是有意的,绥绥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娘亲别打我,娘亲别生气!”
阿萦怎么舍得打她,她心疼女儿都来不及,仔细一看爱美的女儿头上扎的两只小髻换成了两根小辫子,脸上倒是干净,身上最喜欢的小裙子却被枝桠勾得破破烂烂,可见这回来一路吃了不少苦。
一只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给阿萦递来帕子,阿萦想也没想便伸手拿了过来抹泪,擡眼道谢时却是愣住了,脱口而出道:“表哥?”
顶着这样烈的太阳在外游荡一天,阿萦和裴元嗣的脸都被晒的两颧透着抹红,发髻散乱、衣衫不整,裴元嗣背着她,阿萦就还好一些,不算太狼狈。
裴元嗣却是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更别提他这武将不拘小节,最爱出汗,官服都还没来得及换,绯色的袍子被汗水湿成了玄色的袍子,衣摆一拧都能拧出水来。
而眼前男人纵马而来,依旧衣衫平整,面如冠玉,从头到脚一丝不苟,清清爽爽。徐湛长眉微蹙,面上含着丝疼惜的笑,打量着阿萦欲言又止道:“萦娘,你……”
“我当是谁!”
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那男人沉声打断,裴元嗣黑着脸大步走了过来,将妻女长臂一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护在了身后,愤怒地指着徐湛道:“徐临谦,原来是你拐走了我女儿,你拐绥绥做什么,你拐我女儿究竟是何居心目的?!”
阿萦忙去拉他道:“大爷,你别急,表……徐大人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来给咱们送绥绥,不是拐……”
“你住口!”
裴元嗣一听“表哥”二字气得简直七窍生烟,“他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帮着他说话,你怎么就不信我的话?你信他还是信我?他要是没拐绥绥绥绥这么听话的孩子会一丢就丢一整天?!”
将阿萦手中的帕子夺过来就狠狠丢到了徐湛身上。
阿萦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眼中瞬间蓄满了委屈的泪,奔波了一整日的疲惫和心酸在这一刻爆发,“你……你!我说什么了,你又发什么疯,你问都不问青红皂白就冲人家吼,就显你能耐了是不是?”
“裴肃之,你这莽夫,我就是信他,你这么能耐倒是帮我把绥绥给找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