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云雨
项府小厮到驿站时，项仲景正抱着枕头呼呼大睡，察觉到有人摸自己脸，他胡乱拍了下，嘴里嘟囔着：“让我歇歇。”
公孙磐瞧着他不耐烦的神情隐隐生笑，用力捏了下白皙的脸颊。项仲景猛然受痛，当即睁开眼：“公孙磐你不把我弄死不罢休是不是！！！”
他只要清醒着，嘴就肯定不会停下来，因是趴着的身子，动起手来更方便，抓住公孙磐的脸就用力回捏了下：“疼吗？”
皮肤很紧致，他换了一边：“我就问你疼不疼！”
公孙磐这三日也是摸清了项仲景的性子，纯粹是个纸老虎，真到见真章的时候还是很会服软的，反握住项仲景抓在自己脸上的手，纵容的神情端肃了几分。
“这就生气了？”项仲景在市井之地混了这么多年，是很会看脸色的，他对别人颐指气使，天不怕地不怕的是因为他没什么所求，也不在乎被骂还是被打，只要不死，总能站起来想法子报复。可对面这男人是真真切切有法子惩罚他的，动起真格来，“折磨”的他比死都还难受。
这谁受得了。
抽出手，想换个姿势，可身子和断了似的，轻微的扯动都叫他呲牙咧嘴。
“你家小厮来寻你了。”公孙磐起身坐到床榻，粗糙的手掌放在项仲景腰的位置给他按揉：“说你父亲病重，叫你回去一趟。”
项仲景还沉醉在腰间舒服的感觉里，缓冲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公孙磐刚刚说了什么，当即坐直身子，也顾不上疼了，眉心皱着：“赶紧给我找套衣服。”
公孙磐把刚刚拿来的衣服递给项仲景，是按着他三日前穿来的那件样式买的，这三日见他都是一丝不挂的，骤然看那衣袍一点一点地遮住了身上的红印，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项仲景骂骂咧咧更像自言自语，不时配上牵动了哪根神经疼得条件反射，整个人像是被夺舍了似的。
待终于穿好，他忙地推开房门，身后传来公孙磐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回来？”
项仲景步子一怔，差点把他忘了，扭过头扮出个极悲伤的样子：“我先去看我爹，咱们的事以后再说。”
公孙磐是个很重孝道的人，双亲故去后他消沉过很长一段时间，此刻看到项仲景的样子不免也有些感同身受。压下心底那溢进骨血的不舍，沉声嘱咐了句：“有需要帮忙的随时来找我。”
项仲景极为真切地点了点头，扭身就走了出去，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见到等在驿站厅堂的小厮都没停下半步，几乎是逃一样离开了驿站。
待走出离驿站的那条街，他机敏地穿着街巷里的小路跑回仲景堂，进门二话不说，拉开百子柜最下面一个格子，掀开上面有意遮盖的草药，将里面数十张银票揣进衣袍，边往外走边交代站在一旁的药工。
这药工反应并不大，项仲景的脾气秉性得罪人太多，基本每两个月都会出现一次这样的情况，他风风火火地拿着钱财找个地躲上一阵。
初时他还担惊受怕的时刻堤防有人为报复来砸店，后来慢慢的发现自己想太多，云淡风轻的毫无波澜，甚至他还觉得是项仲景自己大惊小怪。
“我爹那身体我把过脉，至少还撑到年节。”他身上还疼得厉害，已经迈出去的步子又退了回来，去百斗柜抓了些药：“我年节肯定回来，你替我好好照顾着啊。”
说完大咧咧地往出城的方向走，眼看着东躲西藏的就要到城门了，脖子忽地一痛，人就晕过去了。
项仲景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瞧着陌生的厢房吓得他身上汗毛都耸立了起来，实在是驿站那事太让他后怕，环绕着厢房四周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瞧着还算体面的布置让他轻轻松了口气。
揉着发僵的脖子缓缓走下床，此刻的身下的大半部分还十分酸软，脚踩在地上都有些虚浮，轻拍了下自己不争气的腿，嘴里嘀嘀咕咕地推开房门。
等在庭院里的嘉善听见开门声回头，冲项仲景行了个礼：“小项大夫，我家夫人请您过去。”
“项仲景歪着脑袋：“这是哪？”
“魏国公府。”嘉善如实答。
“魏国公府。”项仲景冷哼：“这么说是你们把我打晕带过来的了。”
嘉善不语，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完全忽略了项仲景这句话一样，只等着带他过去。嘉善性子和虞砚相近，都是安静如水的性子，说话声音轻，慢条斯理的言谈举止能逼疯项仲景这种火急火燎的性子。
项仲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她在哪？我身子可不舒服，要是走的路多，我可不去。”
“不多，夫人在橘园。”
项仲景到橘园的时候并没见到陆凝烟，只瞧见站在方池旁赏河灯的邓晚，她一袭竹青色圆领对襟长衫，头戴同色帏帽，许是那帏帽过长有些遮挡视线，她轻抬一面，侧头与身旁丫鬟交谈。
月色并不清亮，院中也只燃了七八盏灯笼，可或许是那方池里的河灯被吹光波影的过于涟漪，他却把那女子的音容笑貌瞧得极为真切。
恍惚中，总觉得在哪见过一般。
“小项大夫？”嘉善看项仲景站在垂花门不动，唤了声。
项仲景摇头，他这记性实在不好，别人都是过目不忘，他是见过就忘，就连自己的父亲也说他这个心实在宽敞的过分，除了那点药材，可谓是什么都装不下。
往前迈着步子，身侧的长随忽然停下了，他放眼环顾四周也发现了陆凝烟不在，男女有别，又已漏夜，如此去闺阁女子的庭院实在失礼。
“怎么不走了？”项仲景催促：“我还有要事，见过你家夫人我得即刻就走。”
话正说着，阳春走了过来，冲小项大夫行了个礼：“小项大夫，今日时辰太晚，不宜再给我家小姐探脉。”
“还请小项大夫在府里住上一晚，明日为我家小姐诊治。”
“什么！！！”项仲景本来就因为下午没能逃出城的事一肚子气，尤其想到在京师会面临着随时被公孙磐抓回去的风险更是焦躁至极。
想到这他是一刻都不能忍，恨不得马上掉头就走。但因着为数不多的医德，他一把推开阳春，气势汹汹地往邓晚的方向走，撸起碍事的袖子，边走边叉腰道：“明日我还有事，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