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再度

第四十章再度

蔺恪早已恢复了平常的样子，长睫垂下遮住眸中情绪，好像自己还是那个清冷持重的将军公子，不会被任何事情动摇。

“不过我看那姑娘也不是全无意思，她可一直在看你。”

蔺恪皱眉打断他，“不要乱说话，坏了他人名誉。”

杜道谦边咳边笑，“你在我跟前说有什么用，对人姑娘倒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他咳得有些收不住，福顺连忙端来一杯水。

“你的身子愈发糟糕了。”

蔺恪淡淡道。

杜道谦洒脱一笑：“许是快死了。”

“不过若是死前能让杨家陪葬也是件幸事。”

蔺恪长指敲打桌面：“当务之急，要找出东宫到底有什么证据。”

“能有什么，杨家党羽盘踞朝堂多年，当初连禁卫军的指挥权都在杨家手上，若非不愿背上反叛的名声，加之天子还有一支强劲的影卫，这天下早已易主。”

“太子三岁还未被立储时，杨家就已经敢让他穿明黄了。”杜道谦提醒道。

“你的意思是……”蔺恪眼眸一缩，众人无声交换了两个字。

……

大夫人被领回杨家时，果不其然遭到了杨佩兰的一顿怒斥。

“这点事情都做不好，真是废物。”她不高兴地将刚剪下的花枝扔到汇报的丫鬟身上，尖锐的叶片边缘划破了丫鬟的脸颊，留下一丝血痕。

大夫人跪在地上，她一进府衙就被守候已久的杨家家仆捞了回来，未受什么皮肉之苦，可杨佩兰比官府更可怕。

她转了转手中的金色小剪刀，“不仅没能毁了卞青兰的名声，还惹得子慎哥哥不快，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锋利的金属边缘靠近大夫人的脸颊，杨佩兰清脆一笑，大夫人颤抖的同时剪下她鬓边几缕头发，她就拿着剪刀晃呀晃，欣赏着妇人害怕的模样。

“表小姐。”身后的老妇忽然出声。

老妇显然年岁很大了，一脸皱纹，连指尖的皮肉都松垮，但更令人惊异的是，她的声音十分难听，像被火烙过的嗓子里挤出粗粝的异响。

“白婆婆，我不过教训个平民，你也不准么？”杨佩兰的笑顿住，脸上泛起一丝烦躁。

白婆婆面无表情，浑浊的眼珠盯着杨佩兰，像看一个毫无生机的物体，依旧用她如砂纸磨出来的声音说，“给大夫人请安的时辰到了。”

这个大夫人显然不是指地上瑟瑟发抖的妇人，而是杨家正统的主母杨覃氏。

杨佩兰好像听到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眼神中闪过一丝害怕，随即又给自己壮胆似的把剪刀随手甩出去，打在妆台上洒落一地叮叮当当。

“可恶的奴才，害我差点错过了给夫人请安的时辰！”她恼怒地踹了大夫人一脚，气势冲冲地扭身，“更衣！”

大夫人松了口气，看来暂时不必受罚了。还未等她庆幸，忽然杨佩兰的脚步一顿，想起什么又来到大夫人面前，笑了起来，“今日之事就算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云不知什么时候浓起来，密密地遮住了太阳。

胡文心送走青兰，径直去了一个方向，而蔺恪此时正从医馆踏出，二人狭路相逢。

写着“妙手回春”的沉木牌匾下，两个形貌皆不俗的男子沉默对望，胡文心率先道：“真巧，胡某本是路过，看到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医馆，便来瞧瞧。”

“谈谈？”蔺恪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淡淡道。

“胡某亦有此意。”胡文心微笑。

“将军公子英武不凡，一表人才，真是耳闻不如见面。”

二人寻了一所茶楼，胡文心亲自为他斟上。

“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公子为我的未婚妻作证，改日胡某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蔺恪脸色有些阴，他算什么，替青兰向他道谢？

又想到人家确实是过了明路的未婚夫，确实有这个立场，而他只能是被道谢的外人，他的心情憋闷起来。

“兰儿性格温和，也不爱和人争辩，在这种事情上多有吃亏。”胡文心仿佛没看到蔺恪的脸色似的，一副苦恼的样子，“若以后嫁过来，我还得劳烦母亲多提提她的心气儿。”

蔺恪道：“你在我跟前说这些做什么？”

胡文心又笑了笑，是那种蔺恪很讨厌的从容，“兰儿已经告诉过我，公子在清河时对她颇为照拂。”

她连这些都告诉胡文心了？

蔺恪握紧了拳。

胡文心留下一个箱子就走了，里面是硕大的一颗东珠，福顺收起来：“这胡公子出手真是阔绰，只是话里话外都有些膈应人。”

蔺恪脸色很差，沉默良久才说：“回府。”

府中蔺老夫人摆了一桌菜等他，说是一桌其实也就三四个菜，祖孙俩都不是铺张浪费之人，晚饭时蔺老夫人提起蔺恪的婚事。

“虽说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但你也要为自己考虑，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有议亲。”

“祖母，我如今订亲与害人无异，何必多费功夫。”

蔺恪想到青兰，心中抽痛。

蔺老夫人心酸地长叹一声，若非杨家，定然有无数人上赶着做蔺家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