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骁的抉择
沈骁的抉择
临山县城的春日,不似村里要忙春播般忙碌。
春雨贵如油,这日难得放晴。
沈厌家的大宅子里,此刻正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二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像出笼的雀儿,围着院子中央的石桌叽叽喳喳,桌上堆满了平日里罕见的零嘴儿:炒得喷香的花生、金黄的炸麻叶、还有一大盆裹着糖霜的山楂果。空气里弥漫着油脂、糖霜和孩子们身上暖烘烘的汗气。
今日,是虎子的生辰,正式取大名的日子。
十五岁的男孩,在这小地方,算是半个大人了。
沈厌难得穿得朴素。
天青色长衫绣着翠竹,头发用白玉笄束在脑后,自有一股清爽又高贵的气质。
在自家店里当了一年的服装模特。
不管他穿得再有多惊艳,在家里似乎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了。
沈厌也不在意,脸上时常有种混杂着得意与感慨的笑,今日尤甚。
他正指挥着几个稍大点的孩子把最后几盘菜端上桌。
“豆芽!别偷吃那山楂!那是给你哥的!”
沈厌眼尖,一把拍掉豆芽悄悄伸向糖霜山楂的手。
豆芽,如今也十四岁了,身形抽条,本就瘦高,脸上再褪去不少婴儿肥,那双眼睛就显得越发灵动。
他吐吐舌头,笑嘻嘻地躲开。
“爹,今天我是寿星,我说了算!”
清朗又沉稳的少年声音响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
虎子走到沈厌身边,身量竟已隐隐追上了这个养大他清瘦修长的男人。
肩膀宽阔,眉宇间褪了稚气,显出几分英挺。
虎子穿了件崭新的靛蓝袄子,显然是沈厌特意为他生辰准备的。
他笑着,把几颗山楂塞回豆芽手里,“吃吧,哥吃不了这么多。”
沈厌看着虎子,眼神复杂,有欣慰,也有一种“孩子怎么一眨眼就这么大了”的恍惚。
想想自己也还年轻,不过就是有幸年少就当了爹,心里舒服了很多。
他清了清嗓子,难得地正了正神色:“咳!都安静!安静点!”
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他。
“今天,是咱家虎子十五岁生辰!是大日子!”
沈厌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股子街面上吆喝的劲儿,却掩不住那份郑重,“从今儿起,咱虎子,就不再是小娃子了!得有个响当当的大名,以后闯荡也好,娶媳妇也好,都用得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落在一直静立在廊下阴影里的凌战身上。
她今天也换了件崭新的青色布衣,墨发还是用那个白玉簪简单束起,身姿挺拔。
沈厌眼底闪过一抹‘就知道你会这么穿’的狡黠后,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和询问,随即又转向众人,从怀里珍而重之地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红纸。
“这名儿,可是老子…咳,我可是花了一两银子,请玄尘子这老道士给起的!”
他展开红纸,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沈——骁!骁勇善战的骁!老道士才说了,这名字,配得上咱虎子的身板和志气!以后,咱虎子就叫沈骁了!”
“沈骁!沈骁!”
“师傅!师傅!”
孩子们立刻兴奋地跟着喊起来,豆芽喊得最大声。
虎子——不,现在该叫沈骁了,脸上也露出了明亮而骄傲的笑容,胸膛不自觉地挺得更高。
老道士得意地拱手谢过孩子们的欢呼,自动忽略他榨了沈厌一两银子的行为。
沈厌得意地环视一周,最后目光又瞟向凌战,像是在期待什么。
凌战只是微微颔首。
目光在沈骁年少而充满生气的脸上停留片刻。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并未多言,只是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沈骁。
那是一柄带鞘的匕首。
鞘是普通的硬木,打磨得光滑,没有任何装饰,刀柄缠着防滑的麻绳。
看上去朴实无华,但入手却沉甸甸的,带着一股冷硬的质感。
“生辰礼。”凌战的声音清冷,如同山涧冷泉。
沈骁眼睛一亮,双手接过。
郑重地道:“谢谢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