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
“我回来了……”
这一声,把清晓的心唤得一紧,手不自觉的僵住,江岘察觉到,也将她的手握紧了。
清晓突然意识到,江岘许还不知道这一切,不能让他察出异常,生出不必要的烦心。于是放松了身子,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自己没事。
阮伯麟看着儿子,神情惊住,不过瞧着不似惊愕,而是惊怕。
清让从容施礼,唤道:“父亲,母亲,我回来了。”说着,与父亲对视。阮伯麟唯是搭了一眼便匆匆错开了,笑容不甚自然道:“回来好,回来好。”
这气氛,有点微妙啊。
不过随着一声“大哥。”大伙的思虑被打破了,清昱跑了过来,抱住了大哥,仰头兴奋道:“大哥,你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清昱这会儿才真的像个孩子。他抱着大哥不撒手,忽而想到什么,回头道:“姐,大哥回来了!”
清晓自小与清让感情极好,每每分开重聚,她都是第一个出现,今儿怎就没反应了。
“姐,过来啊。”清昱喊了一声,清晓抬头看了看江岘,见他淡笑点了点头,清晓松开了他的手,走了过来,唤道:“大哥,你回来了。”
终于又听到这甜软柔糯的声音了。在外这些日子,清让只有在梦中才能听到。
清让含笑点了点头,望着他。“回来了。”
语气缓和,声音平静无波。平静得让人莫名惊异,阮伯麟惊,清晓也有点忐忑,举眸打量着他。
清让瘦了,也黑了些,原本白皙清秀的脸,略显憔悴,使得他的轮廓更加分明,不减他俊美的容颜,更平添了些英朗的气质。
原来他温润如玉的哥哥,也有凛然冷峻的一面。可天才知道,这两者之间的转换到底经历了什么。
清让看着妹妹,目光从她娇嫩依旧的脸庞扫向头顶。走得时候还是少女垂发,如今一并高挽,梳起了妇人的发髻,可却不是为他挽的。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清晓想躲,可不能躲。
她若还想继续做他的妹妹,便也不能让他发现。
于是她亦如往常地摇了摇清让的胳膊,甜笑撒娇道:“大哥不是说一月便回的,晚了这么几日,可错过了我的好日子呢。”
“嗯。”清让也摸了摸她的头,含笑道:“是大哥的错,大哥也悔了,若是早回两日便好了。”
清晓的手微顿,随即又笑了。“我不过说说而已,到底是国事比家事重要,今儿回了也好,赶上我归宁的日子了。只是大哥,你还欠我份贺礼啊。”
“回得匆忙,没来得及准备。日后定给你补上,补上份大的。”说着,他目光定在了她的脸上,分明温柔似水,可这水有点凉,冰得清晓目光四下无措,回首看了眼江岘。
江岘淡然上前,站在清晓身边,恭敬地唤了一声:“兄长。”
这一幕,亦如半年前。
清让没应,唯是注视着他,旁人看不出,清晓却察觉得出他目光中的凌锐的锋芒,寒得有些陌生。然江岘却淡然得很,气势威而内敛,不失雍容之度。他笑道:“兄长张秋之行可顺利,案件查清楚了?”
“托世子爷的福,查清了。”清让冷道。
不管是眼神,还是语气,二人之间似带着刀光剑影般,连堂上的阮伯棠和周剑平都瞧着势头不对,神经紧绷得好似两人那句说偏差了,便会打起来似的。
清晓紧张地吞咽,喉间不停地动。江岘察觉到了,拉着她手浅笑,柔声道:“兄长好生地站在这,你可都安心了?”
清晓回神,软语道:“安心了。”她又睨了眼清让道:“兄长定是还没歇吧,不若你先回房整理,晚些我们再聊。”说着,便拉着江岘退回去。
“等等。”清让唤了一声,朝江岘迈了一步伸手去拦他。然就在触碰他的那一刻,清晓下意识迈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清让拦他的手。
三人都怔住了。
清让蹙眉,默默收回了手,无奈哼笑了一声。“嫁了人便心疼起夫君了,妹妹这是怕我伤他。他可是靖安侯世子,又是锦衣卫,只有他伤我的份,哪里有我伤他的。”说着,挑起眼皮阴寒地盯着江岘,一瞬不错。“即便我有这心,也不敢啊。”
若说方才还算和气,这会儿,清让对江岘的讽刺与针对已然毫不掩饰。连主位上坐着的言氏也瞧出来了,对着清让劝道。
“去吧,想必你也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的,去东厢整理整理吧。他们也不急着走,过会儿大家一起用午饭,到时候有的时间让你聊。赵嬷嬷,带着大少爷去吧。”
赵嬷嬷应声,清让看了眼言氏,有看了看江岘,最后目光落在清晓身上。凉薄一笑,便随嬷嬷退出去了。
是人都看得出清让不待见这个妹夫,不过有些过吧。总觉得哪不对可又说不出来。这气氛凝得,阮佩玉一句话还没对清让道出来,便眼见着他又退出去了,二人全程连个对视都没有。好歹是他姑母,未来还想给她当丈母娘呢,遭此慢怠,想想心里有点堵。
清傲如此,若非他俊杰出众,而女儿又爱得不得了,她才不会上赶子讨好这么一家人。自家经商,无人走仕途,何苦来找他。
兄长走了。清晓松了口气,回首看了看母亲,撒娇似的投给她一个憨笑。
而言氏毫不留情地一记冷淡的目光将这个笑又拍了回去,可清晓依旧欣慰。
就知道母亲不过是要面子而已,其实她心里早就接受江岘了,只是嘴巴不承认。或许说她对江岘的观念从来都没变过,之所以态度硬朗,不过是为了自己不接受他的身份而已。不然当着外人的面,她怎就不折江岘一句;怎看着和她“同仇敌忾”针对女婿的庶子,怎就站在江岘这边。
自然是把他当做自家人。自家的事,关起门来说,不能让外人知晓。
然对江岘,这也是“心疼”的一种吧。我的女婿,我如何说都行,偏就不许人家伸嘴。
到底她还是没赢过江岘。
已至晌午,才一盏茶的功夫,下人便道:午饭已备好,可要布菜。
好歹今儿归宁便是见娘家人,大伯和姑母都是亲人且笑脸恭贺,不至于到此刻辇人家走,于是都留下用宴了。
姑母话没说完,自然不会走。而大伯,虽怕江岘,可还是想从他嘴里得到些消息。
清让不过匆匆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便过来了。
饭桌上,许是碍着这么多人在场,或是他真的看开了,谈笑间未提及被隐瞒清晓婚事一句。亦如寻常的兄长一般,嘱咐妹夫,定要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妹妹照顾好了,不然有你的好瞧。
这会儿再说这话,倒还真是瞧不出方才压抑的怒气了。
将他恢复正常,姑母那久久放不下的心思又转上来了,慈笑问道:“清让啊,你也有十九了吧,可有中意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