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
盛夏柔和的风拂过法兰西北部广袤的土地,切特洛庄园里的植物迎来了最令其疯狂的成长期,它们安静地抽条,憋足了力气生长,荆棘丛彻底环绕过整个城堡的领地的边角。
没有逃离的机会了――莫恩也打消了这个念头。从一个公爵的领地中逃跑,这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情,代价也太过沉重。另外,不管怎样,休登已经答应他会让他和他的父母见面,之后的去留,休登说随他的便。
莫恩对此表示怀疑,如此大动干戈将他软禁在城堡里,难道就如此轻易地又要放过他?
“这就不用你来操心了,小家伙。”休登是这样说的,“该从兰森家族讨回来的,我自然会讨回来。不过……说起来,你到时候可不一定愿意走呢。”
鬼扯,谁会不走呢!
莫恩默默腹诽。
这是很好的一天,切特洛城堡里的小教堂仍旧开放着,只不过这个教堂就不是镇子上的平民可以随便进来的,只有城堡里的骑士和一等侍从有机会使用,当然,还有城堡的主人。
或许是公爵先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这两天的态度可以说是大发慈悲,用实践验证着他说过的话:只要莫恩听话,那么他的要求都将被得到满足。
莫恩得到了前往小教堂的许可,哦,当然,公爵先生是不允许他一个人随处乱走,所以他的身后不远处跟了几个侍卫,人高马大又面无表情,看上去就跟他们身上的金属盔甲一样冰冷冷的,莫恩不知道这些侍卫究竟是个什么等级,他们身上除了休登家族的徽章之外没有其它的象征物了。
城堡里的教堂虽然小,但是五脏俱全,是一间封闭式的院落,只有一扇铁门与外面连接。所以莫恩可以独自一个人进去,那些大块头则留在了门外。
脱离了那些烦人的视线,莫恩感觉自己快活得就像是放出笼子里的鸟雀,清新的空气进入了他的肺里,让他觉得全身舒畅。
一阵美妙的童声吟诵从尖顶教堂里传了出来――这正是礼拜的时间。
莫恩推开门静悄悄地走进教堂,坐在最后面一排的长椅上。来祷告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坐在下面,台上的是弗里德老神父,就像是莫恩之前得到的消息一样,看来弗里德神父确实是休登信任的人,他看上去几乎要和这间教堂拥有一样的年龄,与那些正在歌唱的唱诗班男孩们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
无论新生或者沧桑,他们却都同样的虔诚,合起双手,向头顶一方穹顶外的天空发出祷告,用天籁般的歌声,或是沉稳的低吟。
……
然而生活的苦难仍一如既往地降临,总有人发愁今日的面包或是明日的理想。
万能的主儿啊……
莫恩仰望着教堂的拱形穹顶,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究竟是什么,他好像把它弄得一团乱,他还……但是他想,上帝是会原谅他的,毕竟他从未做过一件违背良知的事情。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果然这些孩童干净的吟唱确实能够使人内心平静。
仪式结束了,人群慢慢散去,弗里德老神父也走进了忏悔室里,准备聆听人们的故事。
莫恩坐在长椅上没有动。
几只白鸽从教堂外飞了进来,这里的修女会偶尔撒一些谷物在地面上,喂食这些鸽子,所以它们看上去十分大胆,咕噜噜叫着在教堂里踱步。
莫恩注意到前排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的后背挺得笔直,一动不动。
即使他穿着常服,莫恩也认出他来――他是那天从街上将他带走的骑士,应该是休登的骑士长没错了。
令人意外的是,脱下骑士沉重盔甲的他,背影比莫恩想象的要清瘦一些,带着一些青年骑士的气质,他的年龄可能并不大,莫恩想,或许只比他大那么两三岁。
莫恩望着他的背影,冷淡地开了口:“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不妨转过头来。”
在他刚走进教堂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甚至与他有过一次对视,这男人是在刻意等待一个单独的机会,而莫恩决定给他这个机会。
这位骑士先生闻言,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笑,站起身来,缓缓向莫恩走来。他高昂的头颅,透着一股不屑,那神情几乎与杰夫如出一辙,只不过杰夫作为一个接受过正统管家教育的执事,至少没有将它表现得那样明显。
莫恩拧起了眉头:“听着,我尊重骑士精神,可我并不打算尊重一个没有礼貌的人。”
……
没有得到回答,那男人置若罔闻的态度让莫恩本来轻松下来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你们一个两个到底有什么资格这样看我,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个侍卫,奥亥里斯・休登的一条忠犬,”莫恩的教养让他保持了冷静地表象,但他难以抑制吐露出充满不满的话语,“恕我直言,骑士长先生,你没有资格这样看着一位贵族。”
骑士长先生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直到他走到了莫恩的面前,从上向下俯视的时候,莫恩才意识到眼前的男人确实拥有一名优秀骑士的气势――强势而高傲。
“克雷蒙。”骑士先生十分随意地鞠了一躬,仿佛恪守礼仪是一件多么令人痛苦的事,“很高兴见到您,莫恩・兰森……大人。”
“你好,克雷蒙。”莫恩抱着双臂稳稳坐在长椅上,也不在乎自己需要仰视这位年轻的骑士,“也许我该感谢你没有直呼我的名字,即使这是一件相当符合礼仪的事情。”
“嘿……不瞒你说,我真是讨厌透了你着装模作样的贵族腔调。”克雷蒙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到了他的身边,一只胳膊揽住莫恩的脖子,他的劲儿可真大,莫恩觉得他一定是想勒死自己!
“听着,罪人的儿子可没什么资格来教堂。”克雷蒙完全不理会莫恩涨红了的脸。
“咳……呃……”莫恩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了吸气声。
这终于引来了克雷蒙的注意,他一脸懊悔地松开莫恩,假惺惺地道歉:“天呐,这可真是抱歉,我没想到您竟然这么弱不禁风。”
“听着,骑士先生,”莫恩冷冷地开口,“我想我并没有惹到你,而你的行径却如同一个野蛮人!看在休登公爵的面子上,请你停止这种无理取闹,否则我将认为这是什么样的主人拥有什么样的骑士!”莫恩眯起眼睛威胁道。
看得出来,这个叫克雷蒙的家伙对于休登极为忠诚,刚好印证了莫恩之前的结论,奥亥里斯・休登这个男人,真是养了一群忠诚的狗。
克雷蒙发出了一声嗤笑,但却没有再动粗。
“哦,大人,您这个说法可真是有趣极了……”他做出了一副深思熟虑的姿态,本来一张英气的面容在这种傲慢的作风下显得格外违和,“那么想必我也可以理解成,向您这样杀人犯的儿子,也一定是一位杀人犯吧。”
“你在胡说什么?”
克雷蒙具有敌意的眼神停在莫恩身上,“天,您不打算装无辜到这种程度?您早就应该知道贝瑟尔夫人,您的母亲,做得那些蠢事!”
“什么?”莫恩感到很奇怪,“我只知道她曾经,可能……挪用了休登家族的一笔钱财。然而你说什么杀人犯我完全听不懂,我想你是认错人了,骑士先生。”
克雷蒙眼睛瞪大,啐了一口,道:“上帝,你还真是个天真的小少爷!如果只是为了报复那些钱财,你觉得殿下会这样大张旗鼓地将你还有你那个该死的哥哥软禁在这里?或者说,休登家族的产业已经在殿下手里翻了番,他想要弄垮兰森家族简直轻而易举。然而殿下是个大度的人,他在金钱上面从来不过多计较,哦,他有些时候甚至还会赈济那些逃难的佃农……”
莫恩不想听一条忠犬不停夸耀自己的主人,于是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克雷蒙勾起了一抹坏笑,“你该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温妮夫人怎么死的吧?”
“奥亥里斯・休登的母亲?我为什么需要知道,这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