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身为人臣,两度宫变,废立君主,你就不怕自己不得好死?” - 大唐政变生存指南 - 望韶光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212章“身为人臣,两度宫变,废立君主,你就不怕自己不得好死?”

第212章“身为人臣,两度宫变,废立君主,你就不怕自己不得好死?”

瑞兽香炉中的香已经烧完了,整个房间中弥散着一股失意的冷香。

太平公主走进屋子的时候,韦皇后正望着自己在镜子中的脸,见她走进来,也不回头,只盯着镜子道:

“太平,你过来看看,我是不是老了,鬓边添了这许多白发。”

太平公主静默不语,径自走到她身边的床榻上坐下,也随她一起望着镜子。

韦皇后是清晨时分被宫女们带到殿中来的。她一听说太子拥兵入宫,就知道宫中的禁军和万骑都已经靠不住,便与自己的两个心腹女官,改换宫婢的衣裳,逃进了宫女们居住的野狐落中。

可是她运气不好,一入野狐落,便撞上了两个被责罚过的宫女,一下子就被认了出来。宫女们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几个贵人,便把她们送回了上官婉儿的手上。

“如果我再年轻个三五岁,”韦皇后抚了抚自己鬓边的发髻,好让那些白发被遮进去:“你和重俊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太平公主长长地叹息一声:“香儿,你还没明白吗?只有重俊登基,你才能活下来。他是你的庶子,也曾叫过你母亲的。”

韦皇后看了一眼她,忍不住笑了:“活着,像一只被囚禁的鸟那样活着?这样的日子我早在房州的时候就过够了。再说,你们让我活着,又打算把秘不发丧,密谋叛乱的帽子往谁头上扣?安乐吗?”

提到“安乐”二字,太平公主眼神微微黯淡,她不自觉地调了一下坐姿:“香儿,你对安乐太纵容了。要是你们夫妻能管束她一点,今天或许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她死了,是不是?”韦皇后对太平公主的话充耳不闻,只自顾自地笑着,眼泪却从眼眶里流了下来:“到了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活着?”

太平公主再度沉默,按照她的计划,控制韦温、安乐府邸的应当是相王府的人。相王是安乐的王叔,又素来宅心仁厚,他带兵,有分寸,总会给他们留下转圜的余地。

可临淄王李隆基以“不愿惊扰父亲”为由,总揽了这个差事。他手下那些人冲入两家府邸,杀了个人头滚滚。安乐公主与武延秀也死于阵中。

她想了想,还是按耐心绪,以平静的声音道:“香儿,死者已矣。你不要再想了。重俊已经答应奉你为太后,善加供养。这对我们都会是个好结局。”

“好结局?让我踩着自己女儿的血登上太后的位置,难道这是我想要的?”韦皇后惨笑一声:“太平,你不要劝了。事到如今,成王败寇,我输了。我应当失去一切——”

她说到这句话时,口中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太平公主身上的襦裙。太平公主吓得骤然起身,高声喊道:“来人,来人!”

守在门外的上官婉儿、褚沅和洛北一起冲了进来。洛北抢在众人之前,按了韦皇后的手腕,又对众人摇了摇头。

韦皇后迷离之中,感到一股手腕上的力道,睁眼望见洛北那双金棕色的眼睛,声音冰冷如淬毒:“洛北……身为人臣,两度宫变,废立君主,你就不怕自己不得好死?”

众人神情一凛,褚沅下意识地去看她兄长的脸,却见洛北神色平静,一如往常,见韦皇后无力地垂下头,甚至还伸手合上了韦皇后的眼睛。

天不亮,皇帝驾崩,太子登基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李重俊当夜就命洛北知长安内外兵马事,兼雍州长史,并恢复阿史那献、李多祚和李千里的禁军将领之职。又命萧至忠担任中书令,总领政务,自己则为父亲李显居丧三日,以示孝悌。

萧至忠和洛北都在朝中、军中多年,很有声望,三日之内,长安城中就再度恢复了稳定和秩序。

景龙七年十二月二十,在一片安定之中,李重俊即位登基,改元隆熙。

他即位的首道诏令便是安抚百姓——

他下令废除李显在时的一切苛捐杂税,停止正在修建的诸多佛寺、佛窟,并效仿太宗皇帝,开放定昆池等诸多皇家园林,允许百姓入内田猎、采食果物。

长安城的百姓终于迎来了一个崭新的清晨。但六部的官吏却陷入了一片惶恐之中。

李显时代,官职明码标价,只要有钱,不论是走宫中贵人的门路,还是拜宰相们的码头,便能得到一个官职,以至于官员的数量比官职还要多,其中有些衙门甚至人满为患,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如今旦夕之间,韦皇后同安乐公主俱以谋逆大罪废为庶人,依附她们的杨再思、宗楚客等也皆罢黜流放,此等雷霆手段,惊得那些官员不知如何是好。

清晨时分,吏部衙门前已经挤满了前来询问的官员。衙门一开,顿时有无数官员涌入吏部,有的哭嚎捶胸,有的喋喋不休,挤得整个吏部衙门就像一锅开了的水。

张孝嵩穿着一件簇新的绯色官袍步入正堂,所见的便是这幅景象。他冷了声音,喝了一声:“都给我停住!”

张孝嵩久在军旅,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众人被他这样一喝,都住了声。

张孝嵩刚刚被皇帝李重俊从御史拔擢为吏部侍郎,并予参知政事职衔,入阁拜相,是不折不扣的朝中新贵。和他过不去,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张孝嵩立在众人跟前,高声斥问道:“你们都是大唐的官员,应当知道朝中议事的规矩,这样混乱,是想被御史台弹劾吗?”

众人各个垂手低头,不敢说话。

张孝嵩朗声道:

“奉上谕,张某来向诸位宣读一段奏疏。这是左拾遗张九龄上奏陛下的:‘近世爵禄失之者久,其失有四太:入仕之门太多,世胄之家太优,禄利之资太厚,督责之令太薄。

夫王者观变以制法,察时而立政。县令、刺史,陛下所与共理,尤亲于民者也。今京官出外,乃反以为斥逐,非少重其选不可。

臣以为当轻其禄利,重其督责。恢复铨考,量阙留人,唯才德是取。以历州县者先入台阁。’”

他宣读一毕,望向众人,声如洪钟:

“诸位,这封奏疏已蒙圣上恩准了。自即日起,不论是科甲官、荫封官还是斜封官,均以此考评,吏部将会同御史台共同行事;才德高者升官,无才无德者罢免!”

“张相公!”当下便有官员出列道,“敢问依附韦庶人等,可算得上无德?”

张孝嵩盯着他:“这自然算。”

“先皇在世以来,韦庶人临朝摄政,大唐官员出自其手者不知凡几,难道朝廷要把这个时段提拔的官员都罢黜吗?”

他话音未落,旁边便有官员打断他:“哼,你小子是向韦庶人送了两棵珊瑚树才当上的官,在座的谁不知道啊!你不是依附韦庶人,还有谁是?”

“你也配指点我?也不知道定昆池上的那两颗太湖石是谁进献过去的!”

“哼,韦庶人、安乐等人弄权之时,我可从来没有给她们送过一点东西,我要弹劾你们!”

眼看大臣们吵吵嚷嚷,又要撕打起来,张孝嵩再度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吵什么!”

“圣上也有恩旨!平时有依附韦庶人者,也望尔等幡然悔悟,上奏弹劾他们的罪行,朝廷自会酌情恩宽!”

他这样一喝,众人才算安静下来,在他安静且威严的目光下,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张孝嵩目光一扫,看到吏部几个瑟瑟发抖的郎中缩在一边,他轻轻咳嗽一声:“不要在那里站着,还有好些事情要做。走吧,我们回后堂去,再把这个章程细化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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