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酥酪
桂花酥酪
天边落日微倾,凌玉枝与江潇潇正吃饱喝足从一家酒楼里出来,手上还拎着许多今日卖的物件。
凌玉枝手中用篮子装着且包着油纸的是两人买的各种果子点心,篮子空隙处还塞着几本新话本。
临近傍晚,首饰铺外依旧人声喧哗、门庭若市。
江潇潇犹豫片刻:“阿枝,我们还去首饰铺吗?我带的银子不够了,你若想去,我便陪你进去转转。”
凌玉枝在去与不去直接反复思量,最终还是遏制住自己脚步。
她深知自己的“德行”,每次进首饰铺就被各种琳琅满目的步摇发钗晃的走不动路,一时糊涂之下大手掏银子是爽,可往后西北风吃起来就不好过了。
平常对于想吃想买的东西,只要能付得起银子,她可从不苛责自己。
可以说,她可没有什么宏愿高志。人生在世,能吃吃喝喝、及时行乐就够了。
不过此刻对着干瘪的荷包,现实给予沉沉一击,她再也洒脱快意不起来。
若是饭都吃不起了,还行什么乐。
于是乎她面露难色地摸了摸荷包,不用数也知道带来的银子里头不剩几个子儿了,终归狠心把头一偏:“不去了罢,我也没钱了,等发了工钱,首饰和衣裳我统统都要买。”
“回去再把闲韵阁新上的话本全买一遍。”
“阿枝,你不存些银子吗?”
“存,自然是买了我想买的再存,行乐须及春啊……”
两人在从阳县的渡口乘了一只乌篷船到书院山下,下船时,夕阳彻底隐匿在重峦叠嶂的山头后,依稀可见一丝蔚蓝的空中已悬着点点星子。
趁着夜色还未完全笼罩,她们下船便打算快些走上山。
可刚下船,没曾想在河边又遇上熟人。
唐微明戴着斗笠,在小舟上徐徐收着渔网,岸上木桶中的鱼时不时在桶里拍尾浮动,乍起的水花发出清冽的声响。
“唐叔,天这般晚了,还在捕鱼呢?”凌玉枝在岸边停了停,认出他正是厨房采买的唐微明,大伙都喊他唐叔。
唐微明边擡眼手中边收紧渔网,在沉沉暮色中远眺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俩,小舟临近靠岸,他笑道:“今日下午来的,一下午还算抓得多,天晚了,这便要回去了。二位姑娘是去县里玩了罢?”
“正是,我们也才回来。”江潇潇好奇上前看了一眼,又是满满一桶鱼,“唐叔手法真不错,明日又有口福了。”
“老了,不灵活了。”唐微明已靠岸下船,把渔网里拢到的几只小河蟹也倒入桶中,拎起地上的钓竿,指着前方道,“走罢,我们一同走上山去。”
路过亭子,亭后一大片青竹挺立。
亭中有不少从山下回来的学子,许是在山下所见所闻一时兴起,正蘸墨挥毫往诗板上题着诗。
唐微明样貌方正,看着四五十岁的年纪,鬓角也已冒出许多白发。
他缓缓放慢脚步,目光落在那一块块墨迹横陈的诗板上。
凌玉枝察觉到身后的人渐行渐缓,于是也停下脚步,转身便见唐微明正远远凝视着一块块诗板,从他的眼神中还能看出一丝热切。
“唐叔,你还未来书院前是做什么的啊?”凌玉枝看了看她手中的鱼竿和渔网,“是渔夫吗?”
唐微明回过神来,摇头一笑:“不是,我从前也是个读书人,还考过殿试呢。”
他眼中转瞬即逝过一丝傲然,旋即声音又转为喑哑,眼中似又被一阵失落感替代。
凌玉枝觉得惊讶之时又心生疑惑,科举殿试不黜落考生,只定名次,名次分三甲,一甲进士前三名t为状元、榜眼与探花。
二甲三甲也皆是进士,可以说,考了殿试者皆可称为进士,读书人一辈子都只为了这个头衔,中了进士可是光耀门楣的大事。
唐微明是个读书人,且一路考到殿试,纵使名次再末也称得上是天下众多学子中的佼佼者。
虽说官职一向是僧多粥少,就算中了进士也有可能无官可当,但他无论如何又总至于如今在这厨房当个采买的伙计呢。
“唐叔是进士出身啊!”凌玉枝惊道。
唐微明神情淡然,似是不愿多说,只摆摆手,喉中发出轻微一丝旁人难以察觉之音,分不清是哂笑还是叹息,“陈年旧事了,走罢,天要黑了。”
凌玉枝与江潇潇四目相对,只剩满心不解,可人家似乎不愿多提往事,她们也不便多问。
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人都是活生生的独立者,不会永远墨守成规,每一刻的想法与做法也都不尽相同,会随着世间许多事千变万化。
从前满是纯良的一颗心,可能因世事的险恶不公从而藏怒宿怨。
从前的一腔壮志经过世俗的消磨,最后可能只想碌碌无为,清闲一生。
也许唐微明觉得比起做官,还是当下这种生活更加无拘无束罢。
回到书院后,许是今日太累了,凌玉枝边洗漱便哈欠连天,今夜什么事也没空想,一沾床便倒头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一丝天光才照进窗。
芮娘背着包袱来敲了凌玉枝的房门,只为特地来告知她一声自己要赶船,一大早便要下山了。
凌玉枝穿鞋下床开了门,听到芮娘的话,朦胧的睡眼瞬间清醒。
芮娘为人直爽又热心,这几日耐心教了她不少。起初她还客气地以姐姐相称,芮娘便爽快地让她和其他人一样叫便好。
凌玉枝是个念情的人,把各种情谊都看的长久且珍贵。
别人对她好,她也想对别人好,
虽说只与芮娘短短几日相处,可心中难免还有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