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不……不可能……”

司马轲瞳孔紧缩,一脸不可置信地反复喃喃自语。

“绝不可能，怎么可能……打不下去的……”

“已经打完了，王棠之绑着高潇潇一路攻入南都,南朝皇帝已死，太子被俘，他会被送往青州。不过有个坏消息是，一到春日青州就会爆发时疫,这玩意儿太凶了，夺人性命时半点都不眨眼。”

“你真是毒妇……你就是个毒妇！你骗的朕好苦！你们谢家王家，歹心……篡位……父亲早就说过……你们……我不该娶你……杀……杀了你……”

谢思安静静看着司马轲由喃喃变成语无伦次,最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住嘴吧,司马轲。”

谢思安倒了一碗水,精准对着他脏话不断的嘴倾倒了下去。

“这次，不过是我下手早了些，你才没能杀了我。”

明明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但前世死时的痛苦和死后的愤怒,依然侵蚀着谢思安的平静。

她不能放过司马轲，连死亡，都不能让她放下恨意。

谢思安缓t缓掀开身上的披帛，擡起司马轲消瘦的下巴,让他能够瞧一瞧自己。

掀开的披帛下，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里面有个孩子，已然四月有余。

“你……”司马轲张大嘴呛了一口,“咳咳咳，□□……你和她一样……”

谢思安又笑了,她都数不清自己今日对着司马轲笑了多少回。

“什么叫我和她一样呢？我来猜猜，是你一直清楚老王妃的为人，还是你认为自己猜到我会怎么做？”

“你竟然恨朕至此，谢思安，真没想到你恨我至此！辱我，囚我，连我的血脉你都要玷污！”

听他提起血脉，谢思安忽而想到前世，那是道武元年，司马轲初登大宝之后，她发现自己在婚后多年终于怀有身孕，那样欣喜，那样幸福，她小跑着穿过紫微宫一定要亲自告诉司马轲这个好消息。

那时，他说了什么？

谢思安发现，她好像不记得了。

漫长的时光消磨了回忆，也改变了个性，如今的谢思安只余下求生的本能，她无意于再分享什么幸福。

只有她活着，好好活着，痛快活着，才是幸福本身。

思及此，她也没有了与司马轲继续废话的欲望。

谢思安站起身来，重新围上披帛，告诉了司马轲他的下场。

“老王妃已同意写一封陈情书，向天下痛陈你并非她的亲子，言明清河王当年以外室子冒充嫡子。出于同情和谢王两家的情谊，我会送陵寄奴与她相认，并恢复陵寄奴郡主的身份。”

这是剥夺司马轲的身份，在门第为重的北朝，没有了王氏嫡出的加持，他当年入继先帝一事便有了争议。

至于陵寄奴的身份，她已半疯半傻，什么头衔金银都无区别。

“而你的生母……其实我颇欣赏她，有勇有谋也有情谊，只可惜碰上了你们这对烂父子，对她毫无怜惜感恩不说，在最后你甚至没有开口为她的死说过话。”

司马轲这样冷血，谢思安并不意外。

“我会以你的名义为她收尸，承认她的身份，并让你为她戴孝，出孝后你会听到天下议论纷纷，而后羞愧难当，最终写下禅位诏书。”

谢思安冷声念道：“天道之行，在选贤能，王命百代，更替无常。先有尧舜志德，庇佑生民，后有三正叠新，华夏昌明。朕本庸禄，非正非嫡，忝居紫微，常悖天罡，体不能受，德不配行，即位以来，文武皆出中宫。今征南大成、天下荡涤，朕羡而敬之，愿让九玺，移居青州别宫，钦哉。”

“而后，我会以皇后之身摄政，你这个逊位的皇帝会立即前往青州。你是个体面人，一定会去祭拜南朝太子坟，没想到那儿的瘟疫未除，你素来体弱不久也死在青州。”

“那你的孩子呢？谢思安，你之前口口声声说不屑生个孽种冒充朕的孩子！”

“不会，但这事你不用知道了，等你死后也不会有人去给你上坟告知你。你放心，你死后我会立即让人替你招魂超度，绝不让你留下一丝冤魂在这世间。”

司马轲嘲讽：“没想到你最后还能好心送我投胎。”

“那倒不是。”谢思安道，“如果可以，我很想让你变成冤魂试试，被困在一方小小的天空里，无论白天黑夜，你没有困意也不会感觉饿感觉渴，你只能瞪大眼看活人来来去去，偶尔想要打发时间去吃点贡品，还会发现他们敷衍你，连糖盐都不加。”

“一切索然无味，只能日复一日的困在那儿，不知道尽头在哪。”

司马轲面露疑惑，全然没有听懂的样子。

可谢思安并不在乎，她只是在封杀一种可能。

如果她和王棠之都能回来，那如今怨气冲天的司马轲也有可能会回来。

她不想看到，也不愿看到。

“放心吧，华鹊的医术极好，你会浑身流脓死去，他的兄弟招魂术也一流，你会痛快地去下地狱。”

谢思安站了起来。

“我真高兴，想到未来这一年，我满是憧憬。”

她如此说，诚如当年她扑进司马轲怀中说出身孕后，他所说的那样。

————

王棠之再见谢思安时已是六月。

圣驾早已回到洛京，北朝上下终得在凉爽的洛京度过一个还不算平静的夏天。

谢思安身边的倚华亲自到宫门口来迎接王棠之，对着正在卸下佩剑与铠甲的王棠之说：“上将军，皇后陛下有旨，您入宫可不卸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