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赵笙舟闻言一惊,什么话也没说,冲其他人压了压手示意让他们不要吭声,自己则将侧着身子缓慢地朝着门边走了过去。
绝儿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中握着什么东西,一端露在外面,闪着锋利的银光。她陡然想起起火那夜他用来将木箱救出火海的峨眉刺,一个恐怖的念头快速从心头掠过,来不及细想就冲到了他的背后,扼住了他握着武器的手腕。
赵笙舟吃惊的回过头看着她。
两人之间没发生任何的对话,只是四目相对着,通过对方的眼神揣测着意图。僵持一阵之后,赵笙舟妥协的笑了笑,掰开绝儿的手腕将峨眉刺收进了袖中,“这样你放心了吧,我不会随便伤人的。”
绝儿后怕的看着他,谨慎并且迅速的将他刚才说的话回味了一番。刚才他只是说他不会“随便伤人”,这便意味着如果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他肯定会手下不留情。
绝儿忽然觉得从脊背后窜起一股冰冷的寒意,一瞬间只觉得赵笙舟陌生又可怕,就好像是一个有着两幅面孔的双面人,阳光下温柔体贴的他,和此时面对危急状况无情狠决的他,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她也分不清了。
赵笙舟确定绝儿冷静了下来,才轻轻打开房门,探出半边身子往门前走廊的左右两侧都看了看。
他没有看到馒头所说的那个身影,只是在走廊尽头的转角处看到一抹飘荡着的衣摆迅速消失在了墙后。
“我想我们必须现在就离开了。”赵笙舟收回身子,关上房门,一脸严峻的看着房里的其他人,“或许刚才馒头没看错,外面确实有人来过。”
“所以那人没发现我们在这里?”绝儿想了想,又觉得说不过去,这间房里虽然没有光亮,可夜里这么静,仅仅隔着一扇门,他们刚才讨论的声音就算不明显也应该会被察觉到才对。
“你们先回去。”徐恩予执拗的从赵笙舟那里拿回了自己的针灸包,“我施完针灸就离开,最多半个钟头。”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的风险,可这是他的老毛病,遇到这样的病人就想上手一试,赵笙舟自不用说,肯定不赞同他这样一意孤行。但是他知道,这间房里不是只有自己想治好梁老爷。
“绝儿,你亲爷爷身上发生这么奇怪的事,难道你不想治好他弄清是怎么回事吗?”
“亲爷爷”这三个字的分量很重,即是那是绝儿心头的刺,却也是无法逃避和矢口否认的事实。
“馒头,你和赵笙舟先回去。我在这里帮徐大夫放风。”绝儿神情坚定的注视着馒头。别的人她要求不了,最起码他希望馒头能明白自己的心情和立场。
馒头没有让她失望。洞房那夜,他们所紧密交融的并不只有身体,心也是。默默的成全对方,这是两人才有的默契。
“好。”馒头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轻轻自己的手往将绝儿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后便让赵笙舟与自己一起离开了房间。
张先生一直在南厢的院子门口焦急的踱着步,不断往院外打望,直到看到馒头和赵笙舟的身影从黑暗中露了出来,才暗暗松了口气。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回来了?”他奇怪的看了看两人的身后,绝儿和赵笙舟确实没在。
“你问他吧。”赵笙舟看向心事重重的馒头,“难道你就不怕他们被人发现了?”
“怕。”馒头毫不犹豫的说,“但是我不会让绝儿出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咱们卷铺盖走人。”
赵笙舟先是一愣,尔后像是被他说服了一样,淡淡的笑了笑,独自朝着自己的房内走了过去。
“我说你们两个人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打哑谜?想急死我是不是?”张先生急得额头上的川字纹都挤了出来。
馒头无奈的耸了耸肩,将前因后果和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张先生。本以为他会因为他们的胡来而大发雷霆,没想到他却异常镇定的搓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这么说梁家表面上看起来太平,实测暗流涌动啊。”张先生像是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的说。
“什么意思?”馒头不解的看着他。
张先生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目光深沉的往院子外看了一眼:“看几日再说吧,这个梁显扬应该有古怪。”
他背着手往厢房走去,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对馒头说:“你一时半会大概也放不下心,就在院子里等着吧,他们回来了就跟我支应一声。”
张先生年岁大了,就算身子骨还硬朗,精力仍是比不上年轻人,也从未这么长时间的舟车劳顿,这会眼皮子已经在打架,实在熬不住了。他知道馒头表面看起来还算淡定,可心里肯定对绝儿他们不放心,想来也是坐不住的,就让他盯着好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绝儿和赵笙舟才有惊无险的安全返回,馒头也总算结束了提心吊胆。方才他虽然嘴巴上逞强,对赵笙舟说的那般信誓旦旦,但绝儿他们若是真的被发现了,他们这一趟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倒还真有些不甘心。
“病治好了?”他迫切的看着徐恩予。
徐恩予摇了摇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见张先生不在,便径直去了他房里想报个平安,“问你媳妇吧。”
“今天晚上才只是一个疗程。”绝儿无精打采的垂着头,“徐大夫说最起码还要针灸上几天才能见效。”
“还要几天!?”馒头觉得简直就是在开玩笑,“难不成你们准备每天夜里都去给那老头子扎针?”
绝儿抬起头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矛盾与纠结的神色。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得说些什么来安抚馒头,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馒头将眉头一皱,绝儿还以为他要因此而发牢骚,没想到他只是轻轻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故作轻松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就拉着她往房里走,“哎呀,困死我啦,咱们还是先睡觉吧!反正针在徐大夫手里,他想扎谁身上我们又管不着。”
绝儿微微一愣,心里很快便浮泛起一股暖流,让她情不自禁就笑了起来。她轻轻推开馒头,一本正经的对他说:“各睡各的。”
“啊!?”馒头郁闷的撇起了嘴,嘀咕起来,“咱们都成亲了,为什么还要分开睡……”
“你忘记自己是怎么跟梁显扬说的?咱们还没成亲!乖,老老实实自己睡,免得被他们撞破了。”她将雪风抱起来送到他面前,讨好似的问:“要不然让它陪你睡?”
“我不要,我要自个儿的媳妇陪着睡。”馒头耍起了小孩子脾气,在原地杵着不愿意回屋。
绝儿无奈的叹了口气,趁着馒头埋着头生闷气的时候,猝不及防的贴到他的身前,往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然后迅速的背过身,羞答答的说:“你再不听话,我可要生气了……”
馒头受宠若惊的看着她,脸上唰的就红了一大片,赶紧捂着被她亲过的地方,飞快的冲到了房门口,“啪”的合上了房门,然后喘着大气躲在门后,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喊道:“每天你都得这么香一口才行哦!”
隔壁的张先生房里十分合时宜的传来了一声咳嗽。
绝儿咬着嘴唇尴尬的一跺脚,心里一边骂这个缺心眼嗓门大,一边甜甜的抿嘴笑了起来。
赵笙舟静静的躺在床上听着院子里的动静,直到听到关门声再次响起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对站在门边的阿九点了点头,阿九便轻轻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宁静的院子上方骤然响起一阵鸟翅的扑腾声,几个钟头之后,太阳便从东方冉冉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