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平安夜,大街上灯红酒绿,人头攒动。灯影幢幢之下,洋溢着一张张笑脸。南城已经接近寒冬,彻骨的冷风扑在脸上,白黎瑟缩着身子,踮着脚往前面的街道望去。
一张小脸藏在毛绒绒的毛线帽下,越发显得娇小。寒气从脚尖钻进,逐渐蔓延至全身。白黎跺着脚,试图唤醒僵硬的脚尖。
已经是寒冬,就算是雪地靴也拯救不了她通身的寒意。白黎哆嗦着身子,颤巍巍地往掌心哈气,呼吸在空气中渐成白雾,凝结在半空。
欢笑声在耳边掠过,白黎缩着头,厚实柔软的围巾几乎将她的半张脸盖住,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前方的路灯。
车水马龙中,小轿车闪烁的灯光和急促的喇叭声不时在耳边响起,白黎蜷着身子,视线之内却没有那辆熟悉的车子。
她轻叹了一声,又往回退了一步。江珩的车子在半路出了问题,刚好又撞上节日的高峰,这才耽搁了时间。
白黎百无聊赖地站在十字路口处,凝视着对面的广告牌出神,正好播到江珩公司旗下的产品,白黎蓦地扬了扬嘴角,黑眸深处是罕见的自豪和骄傲。
她和阮阮的咖啡店也日渐上了轨道,果然如江珩所料,第一个月利润几乎为负,所幸她们不需要担心租金的问题,这才减少了一点损失。
后来白黎试着扩展线上的业务,年轻的女孩子总是对甜点难以拒绝,特别是小巧精致的蛋糕。一般的商家都会用劣质的奶油代替,白黎为了追求口感,在用料上颇费功夫,虽然价格比同行提高了一些,但也在大学生的消费能力以内。
外卖的发展极大地方面了大学生的生活,也对白黎的业务带来极大的便利。从第二个月开始,咖啡馆已经一步步开始有了收入,店里的员工也从最开始她和阮阮两人增加到现在的八人。
虽然还是小规模,不过对比白黎之前的期望,这已经远远超出她的目标了。
思忖间,一个刺耳的喇叭声蓦地在耳边响起,白黎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忽然踩到后面人的脚尖,她正想回头说抱歉,肩膀突然被人猛拍了一下,白黎几乎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她人就已经失去了意识,晕倒在身后人的怀里。
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几乎只是一瞬,白黎就被人带到车内,副驾驶座上早就有人坐着,看见白黎进来,也只是冷哼了一声,嘴角莫名扬起一个幅度。
手腕上的佛珠颗颗分明,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摩挲着珠子,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
江浩然刚走不久,江珩就到了。街道上依旧是欢声笑语,人山人海。江珩不悦地往白黎原先等的位置望去,双眉逐渐拱起。
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会议的延迟,车子无缘无故的熄火,还有现在不见白黎的人影,一切都发生得太过于巧合,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灵活移动,电话很快传开嘟嘟声,可惜很快又被人挂断。
江珩心下咯噔一跳,白黎不可能无缘无故挂断他的电话,他试着又拨了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
另一边的江浩然看着手心一直持续振动的手机,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他挑眉瞥了眼身后的白黎,一双黑眸晦暗不明,如同深夜下的大海。
“还真是罕见。”江浩然冷冷吐出几个字,抬眼望向窗外,车子往郊区的方向驶去,再往前就是一个废弃的工厂,除了作废的机器,什么都没有。
江浩然扬了扬手,示意司机停车,保镖拖着白黎下车,一直到了厂内。
荒废的工厂内,除了天花板一盏忽暗忽明的白炽灯,什么都没有。
柱子上满是油漆浇灌的痕迹,江浩然的下巴往上抬了抬:“扔那里吧。”他可不是江珩,会怜香惜玉。
“嘴巴堵上。”江浩然又补上了一句,虽然这里荒无人烟,可他还是不想多生事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手机依旧振动不停,江浩然眉眼微挑,将手机扔在破木桌上,仰头靠在椅子上,微眯着眼睛欣赏着持续的振动声。
真是罕见,有朝一日他也能看见江珩心急如焚的样子。
……
或许是保镖的动作太过粗鲁,白黎被扔在地上没一会,就悠悠然醒了过来。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白黎的双眼,她不适地眯起眼睛,打量四周的环境。
白黎的手脚都被粗糙的绳子绑住,一圈又一圈勒得她生疼,她试着动了动脚,却发现连移动都困难。
“别挣扎了。”木椅上的男人悠悠睁开了眼,目光落在白黎身上,江浩然嘴角噙笑,“没用的。”
他缓缓站起身,在白黎面前蹲下,黑眸倒映着白黎的影子。江浩然摊开手掌,朝她扬了扬手机,屏幕上江珩的名字还在亮着,嗡嗡嗡的振动声几乎要让白黎奔溃。
她呜咽着挣扎了几下,却发现除了挪动了几厘米,一切都是徒劳。白黎狠狠地瞪着江浩然,心思千回百转。
她知道江浩然和江珩不对盘,可她没想到江浩然居然连绑架这种事都做得出。
手机的屏幕依旧是亮着,江珩坚持不懈地一次次拨着电话,可每一次都是无人接听。
“江总,白小姐还在南城。”电脑的屏幕映出陈秘书沉着的面孔,他轻敲着键盘,鼠标上下轻点。
片刻后,地图上的小红点终于停下,江珩听见陈秘书欢喜的声音:“找到了,在西郊的一个废弃工厂。”
位置不断被放大,陈秘书忽的睁大了双眼,抬眸看向江珩:“江总,那片区域是之前江浩然要开发的地方。”也是被江珩下令暂停的项目。
果然,听见陈秘书的话,江珩的眼皮子动了动,搁在手机背部的手指终于松开,薄唇轻抿成一条直线。
须臾,江珩终于又拿起手机,只是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
“好久不见,二舅。”
江珩低沉的声音在话筒另一边传来,江浩然冷嘲一笑,目光落在白黎狼狈的脸上,唇角笑意更深,他从地上缓缓站起,背对着白黎,声音从容优雅,漫不经心吐出两个字:“江珩。”
江浩然嘴角叼着一根香烟,打火机在空气中发出清晰的“咔嚓”一声,袅袅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面孔。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狭长的桃花眼内勾外翘,半眯着眼睛和江珩对话。
白黎躺卧在地上,有沙砾沁入手背,疼得厉害。她皱着眉头,目光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除了几只破旧的老机器,其他什么都没有。
屋顶布满了灰尘,昏昏暗暗地看不清什么,头顶的白炽灯一晃一晃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砸下来。
白黎无声地咽了下口水,门外寒风呼啸,郊区的风比城市更为猛烈,从窗口处灌进,一下又一下打在白黎脸上。
她听不清江珩和江浩然说了什么,只看见江浩然在挂断电话后,面色比刚才更为温柔了。他慢条斯理地摘下手腕上的佛珠,捏在掌心把玩。
檀木珠子在灯下依旧暗沉得厉害,上面依稀还刻着黑色的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