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江浩然嘲讽的声音伴随着冷风灌进耳内,天上陆陆续续下起了小雪,更觉得寒意渗人。江珩仿若未觉,黑色的毛呢大衣之下,是一双笔直的长腿。
他双手插兜,目光依旧淡淡,好似对江浩然的话毫不在意,只是目光在触及白黎那颤抖着的肩膀时,有一瞬间的停滞。
她应该很害怕吧。
江珩目光迟疑了片刻,钥匙在他掌心中捏紧,他蓦地一松开,将车钥匙扔到江浩然脚下,双手摊开举至耳边:“放了她,我过去。”
潇潇冷风从耳边刮过,白黎眼底一片湿润,她嘴上还被江浩然塞着毛巾,呜呜咽咽说不清什么。
白黎的手臂都被江浩然的保镖桎梏住,江珩只能看见白黎眼底的泪意,还有对他做法的拒绝。他微微一笑,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又抬眸看向江浩然。
“你的目标是我,没必要牵扯旁人。”
“没必要吗?”飞雪扑在脸上,夹杂着江浩然嘲讽的笑声,他冷嗤地哼了一声,蓦地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一把抓住白黎的手腕,抵在她喉咙处,“现在,还有必要吗?”
江浩然冰冷的目光扫过江珩的面孔,薄唇紧抿,锋利的匕首抵在白黎喉咙处,隐隐有血丝渗出。用白黎昨晚第一局的赌注,江浩然赢了,江珩果然孤身前来涉险。
江珩不为所动,连脚步也不曾移开半分,只是眼底的冷意更甚,他听见自己低低的声音:“然后呢,你要什么?”
江珩看起来和平时毫无两样,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在进行的只是一次普通的谈判,白黎的生死与他毫无关系。
“跪在地上学狗叫磕头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何况我是你长辈,你对我磕头也是应该的。”江珩的声音裹挟着笑意,他扯着嘴角望向江珩,忽的将手中的匕首扔到他脚边,“成年人,就得有成年人的玩法。”
白黎的双手都被绑在身后,她双目圆睁,看着江珩缓缓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在尖锐的刀锋上划过,声音冷冽:“什么玩法?”
匕首被江珩握在掌中,刀尖泛着白光,上面隐约可见白黎的血迹。
“就按你定的规矩。”江浩然蓦地一笑,“和你父亲一样。”
―――不!
白黎几乎要尖叫出声,身子挣扎得越发厉害,她疯狂摇着头,如拨浪鼓一般。她见过江珩对付宋明昊的方法,满目的鲜血犹如在眼前。
江浩然肯定是故意的,他知道江珩和宋明昊不和,故意用这种方法激怒他。
白黎用力跺着脚,可惜她的双腿都被捆绑住,怎么动也无济于事。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口从江珩的指尖滑过,最后落在他手腕处。
“不要!!”许是白黎挣扎有了反应,毛巾竟被她弄得脱落在地,尖锐的女声滑破天际。
“还真是小看你了。”江浩然冷笑一声,忽的一个用力踢向白黎的膝盖,她一个站立不稳“啪”的一声直跪在雪地中。
“江浩然!”江珩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平静无澜的眸中有了一丝裂痕,他手握着匕首,目光冷冷地从江浩然脸上掠过,“放了她。”
江珩高昂着头,声音清冷:“我知道你要什么。”
――股权转让协议,江浩然费尽心思要得到的东西。
果然,江珩话音刚落,江浩然就挥手让下属把白黎扶起来,唇角噙笑看着江珩。他抬了抬下巴,朝旁边的下属使了个眼色:“把东西拿给他。”
那是他事先拟好的股权转让协议,有关江珩在江氏的所有股份。
江珩一目十行地看完,手边已经有人递上了一支钢笔:“三少,签字吧。”
夜风阴冷,飒飒山风从田野的另一端刮来,吹开了江珩一边的衣摆。指间捏着江浩然精心准备的钢笔,江珩忽的抬头看了一眼白黎,又将视线移到江浩然脸上。
“百分之二十是我母亲的股份。”
“所以呢?”江浩然不以为意,双手环胸,一步步向江珩靠近,最后在他面前停下。
他上下打量了江珩一眼,蓦地勾起嘴角,手指轻点江珩宽厚的胸膛:“知道老爷子为什么给你母亲这么多股份吗?”
江浩然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一字一句踩在江珩心上:“因为他心虚。”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江浩然也不相信自己的父亲居然会为了一点利益就出卖自己的女儿,还送上了江珩母亲的姓名。
“什么意思?”江珩沉下脸,目光灼灼地盯着江浩然,好像要穿过他的内心,看看他的话有几分真假。
“意思就是,你的母亲,我的妹妹,是被她的亲生父亲害死的。”江浩然的笑意一直蔓延至眼角,“怎么,不信呐?”
他环着胸,一点一点叙说当年的往事:“你以为就你那个孬种父亲,有胆子勾结情人害死江h吗?”
江浩然贴近江珩的耳朵,声音夹杂着笑意:“江h的药,是老爷子换的。”
“不可能!”江珩猛地瞪大了双眼,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他忽的擒住江浩然,一手提着他的衣领,双目猩红,“那是他女儿!”
原本围着白黎的保镖见状,纷纷从白黎那边赶来,将江珩团团围住:“二爷!”
江浩然神情悠闲地朝下属打了个手势,微扬起头,手指在江珩手背上轻拍,缓缓吐出几个字:“那又如何?”
狭长的桃花眼往上一挑,江浩然盯着江珩的眼睛,不紧不慢地提醒他道:“你忘了,江家是靠什么起家的吗?”
那是杀戮为谋,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江珩颤抖着眼皮,他知道江煜手上沾了不少人的血,可是他唯独没有想到,那里面,会有他的母亲,江珩的亲生女儿。
“为什么?”江珩抬眸,颤抖着嘴唇瞪着江浩然,“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为什么?!”他几近疯狂地抓着江浩然的衣领,紧咬着牙关。
母亲去后江珩已经鲜有过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了,被江煜带到江家,江珩心底是有感激的,至少他不用和那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江煜手把手教着他长大,他教他计谋手段,教他看清人心,然而江珩没想到,他最没看清的,是江煜的狠心。
一个人,是有多丧心病狂才会为了利益拿自己的女儿做赌注,甚至不惜赔上她的性命。
江珩无声地咽了下口水,紧咬着下唇,狠狠盯着江浩然。眼前这个人,也姓江,包括他自己。
联想到这些年江煜对母亲的牵挂和怀念,江珩突然觉得无比恶心,一阵反胃。他的双手渐渐失去力气,江珩忽的松开提着江浩然领子的手,苦笑出声。他无力地往后退开几步,双目无神。
“为什么?”江浩然摇摇头,“老爷子要做的事,需要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