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风起之时
昨日里明珏与詹台宏喝酒,醉的一塌糊涂,陆珩修便守在明珏床头睡着了。第二日也是陆珩修先醒来,明珏直到日上三竿才幽幽转醒。
“殿下醒来了,可要喝水吗?”守在一旁的陆珩修见明珏醒来,便放下手中的兵书问道。
明珏宿醉之后只觉头痛欲裂、口干舌燥,一起身更是天旋地转的晕眩。“原来我睡到这个时候了。”明珏看着照进房间明晃晃的日光说道,然后接过陆珩修递过来的水喝了。
“殿下现在知道难受了吧!当时做什么要喝酒。”陆珩修还是忍不住责怪起来。
明珏闻言不以为意,昨天的情形下,只要不是□□,什么样的烈酒他都应该灌下去。“简之,我不能叫他们小瞧了去。”明珏的话其实有理,他也不是一时争强,忍了这么多年,难道忍不了这一时吗?
如果说在蕲州城明珏可以与詹台宏平分秋色甚至压制詹台宏的话,那么在雁城就完全相反了。明珏带过来的人大多数还是詹台宏的,所以这就决定了在雁城詹台宏说了算。明珏身处此地自然要牵制好詹台宏,既不能得罪他,也不能被轻视了。不过这样做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蕲州已经完全是明珏的势力范围了。
陆珩修自然想得通其中的关键,也不欲再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明珏已经长大了,他会有自己的想法,无论陆珩修愿意与否,从今以后明珏再不是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孩子了。
“殿下有自己的注意,以后这些小事我不会再过多过问了。”陆珩修语调略带伤感,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了半响。
“简之……”明珏开口唤了陆珩修一声,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幸而有敲门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王爷可醒了?我家将军召集了诸位将领在前厅要议事,将军让我来看看王爷要不要过去,将军说王爷若是还没醒或者不舒服就不必去了。”破虏不知里面情形,隔着门将来意说清楚了。
往日在蕲州明珏手中没有兵权,没有上过战场便能够凭借弱势与他相争。加上前日里见到了明珏在战场上也是十分勇猛,叫他如何不去忌惮。其实詹台宏当然不想明珏去参加,但是明珏刚刚解了他们的围困,而且昨日里他还大肆宣扬,今日不请未免太过不合礼数。于是便有了破虏这一番不情不愿地请求。
“破虏将军,我家殿下马上去,还请詹台将军略等一等。”陆珩修开门对破虏道。破虏闻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直接道“知道了”转身便离开。
明珏到时詹台宏已经开始讨论了,并没有依言等他到来。陆珩修跟在明珏身后,窥着他的脸色生怕他像昨夜一样动怒。不过明珏没有恼怒,而是径直进来不动声色地坐到了最末空出来的椅子上,开始聆听众人激烈的讨论。陆珩修便跟着默默地站在了明珏身后。
“将军,末将认为蒙古鞑子还会再来攻打。”一个粗旷的声音高声说道。
“哦?说说你的见解。”原本歪歪斜斜坐着的詹台宏坐正了身子道。
“那蒙古军凶悍异常,此战他们并未伤及根本,怎么会轻易放弃雁城。何况那特木尔最是记仇,他在将军这里吃了败仗一定会回来报复的。依末将之见,不如咱们趁他们士气低微,主动进攻。”
陆珩修在明珏后面认真听了,不禁点头觉得有理。蒙古军不会轻易放过雁城,到手的肥羊又跑了,谁能够甘心?不过这到底是武人心思,想到的也只有这些,而不会考虑到蒙古的局势。
若是蒙古内部的汗位之争已经分出了胜负,那么此番撤军自然是不会再来。但依现下的情景看,蒙古撤军是因为明珏的突然救援,如此自然会有更疯狂的反扑。陆珩修这样想着,又看明珏的神色如常,不禁暗暗在心里道:不知道殿下是不是也想通了其中关节。
众位将士闻言都静了下来,片刻后又有不少人附和道。
“主动出击”
“打他们蒙古蛮族。”
……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主动开战,毕竟蒙古军会不会再次进攻还是个未知数,眼下的和平与安宁才是实实在在的。更何况蒙古军可怕的战力、剽悍的骑兵他们可是深有体会。于是反对之声也纷纷出来了。
“将军,兄弟们刚刚经历过大战,虽然胜了也不过是险胜,咱们同样也需要休养生息啊!”
“是啊,将军。”
“将军不可草率。”
一时间议事的大厅乱如闹市,主战的骂骂不敢出击的是缩头乌龟,提倡休养生息的骂主战的鲁莽匹夫。一屋子都是军营里出来的,骂起来实在是污人视听。不过明珏依旧挺直了腰背静默地坐着,一言不发,而且面上没有一丝不耐烦或者鄙夷地神情。
詹台宏看着好好的议事会被他们吵的乌烟瘴气,加上自己也无法立时有个决断,不想再让他们一直这么吵,若是吵着吵着再动起手来就不好收场了,更何况明珏还在这里。于是拍桌子大喝道:“都别吵吵了,成何体统。叫王爷见笑了。今日便议论到这里叫本将军再想想。”
众人闻言都只好各自散去,明珏也跟着离开了。他这次来看起来完全旁听没有参与,但是实际上却也有不少收获。
“简之,你说詹台宏会出战吗?”明珏边走边问陆珩修。
“依我之见恐怕不会,作战讲究天时地利与人和,如今乘胜追击尚且没有几分胜算,这样一拖便更没有把握了。”
“我也这样觉得,而且他对我多有防备。之前离开蕲州来驰援大宁已经是不得已所为,他断然不肯放心地将蕲州与大宁都交到我的手里去前线拼杀。”
“唉!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简之,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困局未必就不可解,若是我能够率兵出战。所有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明珏试探着说道。
陆珩修知道自己不能再感情用事地阻止,便开始分析利弊“殿下满腔热忱是对的,但是殿下不熟悉战场,更没有同蒙古军作战的经验。空有一腔热血却没有必胜的把握是不够的。”他为了阻止明珏这“不切实际”的想法,甚至不惜直接指出明珏的缺点来。
“简之,我的确没有必胜的把握,可詹台宏便有吗?何况若是不能成就一番功业,只是苟延残喘又有何意趣。”明珏说这话时目视前方,目光中满是坚定之色。
“简之,你还记得从前叫我在学堂和皇祖母的寿宴上出头的事情吗?为何当年踩在刀尖上你不怕,如今有资本一搏反倒却畏首畏尾了呢?”明珏转身盯着陆珩修,目光灼灼。
陆珩修无言以对,“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变?”他自己也不知道,当年他刚刚进宫的时候满心仇恨,却跟了明珏这样一个软弱的主子。怜悯他的同时心里难免失望,一心想着如何教明珏出头,也不曾顾忌后果会如何。如今……
“难道如今我已经忘记陆家的仇恨了吗?我已经不再想夺取那个篡位暴君的一切作为报复了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将明珏的安危放到了第一位去考虑?”
“简之,你……”明珏见陆珩修脸色突变,不由后悔刚刚的失言。
“殿下,你放手去做吧!”陆珩修话头一转,竟然同意了,他笑着道:“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殿下既然有决断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