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心魔三
“我知道你不能,如果你能做到,我就不会来,”他的心魔在咀嚼声中说,“你闻起来真的很香,让我分辨一下有什么……唔,好强烈的欲望,你想得到外面那个剑修?他的心思嚼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呢。哦哦是这样,你不止想上了他,还想和他结为恩爱的双修道侣,你向往他?那不错呀,我可以帮你俘获他,难怪你想打散我却不出手,原来是知道现在的路子走不通了。”
卓远山把自己的长鞭的器灵召进了识海,默不作声地固守心神阻止心魔整个都钻进识海,识海里的白狼仍旧静静地趴着,只是伸出指甲扒拉了一下缠在爪垫上的红雾,把它们割断了。
“哎呀呀,”心魔大惊小怪地叫起来,“让我说中了是不是?看你这副强忍着不恼羞成怒的模样,真是惹人怜爱呢。”
长鞭蛇一样地竖起来向前一探,鞭梢高高扬起,像利刃一样猛地挥下去,把站在围绕着白狼元神的红雾中的心魔抽成了两段,轻飘飘地落到白狼身上,游动着在它身边画了个圈,把鞭梢枕在了鞭柄上,慢吞吞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哦。”
被抽成两截的卓远山相貌的心魔瞬间重新化为红雾,状似痛苦地翻滚了一会儿才拼合到一起,但颜色已经淡了很多。
白狼元神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鞭子,抬起头看向迫不及待地远离了自己的心魔,仍旧用一幅波澜不惊的口吻说:“你说对了,那又如何?”
心魔在远处重新变成卓远山的模样,这回他换成了卓远山在西雪山遇到应遥时的打扮,手里的心脏换成了一柄断剑和一对相互吸引的蛇牙铃。他举起蛇牙铃摇了摇,在铃铛清脆的响声中露出了享受的神情,循循善诱道:“我可以让你如愿以偿呀,你不想再听一听这对铃铛挂在他胸上,晃动着发出美妙的声音吗?你不想和他合籍,被他的师门、好友祝福关心吗?”
白狼元神的耳朵微微抖了下,但仍是一脸冷峻地开口说:“我不需要。”
“别说你不想,”他的心魔打断了他,盯着他放声大笑起来,“给你个忠告,不要在我面前撒谎,撒谎对我来说可是邀请,不过你叫我看到你心里的缝隙了,我得感谢你,所以这次我就不进去了哦。”
心魔喜上眉梢一样飘过来试图摸一把白狼的耳朵,白狼好像终于生出了警惕心一样站起来,原本悠闲地扫着地面的尾巴此时一动不动地横在半空,用肉垫的前半截踩着地面往后退了两步,从喉咙里对心魔发出一声低沉的狼嚎,后腿一蹬扑上去把心魔挠了个开膛破肚。
心魔发出桀桀的笑声,再次化为红雾飘然退去,它手里的断剑和蛇牙铃骨碌碌地滚到白狼面前,卓远山无声地落回原处,甩了甩爪子上沾上的红雾,一脚踩中了滚过来的蛇牙铃,肚皮毫无预兆地抽搐了一下,痛苦地翻倒在地,狼吻不由自主地张开发出痛呼。
原本阻挡着红雾的微光在他翻倒在地的时候散开了一瞬,眉心外的红雾趁机一拥而入如,得到补充的心魔再次变回人形,然而这次是持剑的应遥模样,用剑修的声音说:“我骗你的。既然你邀请我,我怎么能不来。”
应遥猛地坐了起来。
他手里的剑柄还没缠好一半,麻绳的另一头还握在手里,救俗剑猝不及防地从他怀里滚了出去,已经缠上去的麻绳也散了个干净,茫然地“锵”了应遥一声。
“刚刚红雾突然少了很多,”应遥把滚到床上去的救俗剑捡起来放在膝盖上,和它解释说,“我感觉到卓远山的气息比刚才更弱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心魔所制的缘故。”
救俗剑在他膝头打了个滚,把剑柄上的线头朝向应遥,应遥把已经散开的线团重新缠到手指上,耐心地整理了一下剑柄上绳圈,又疑惑道:“按理说他入过一次魔,好歹算是有点儿经验,不应该这么快就被心魔迷惑啊。”
救俗剑更不明白原因,一人一剑默不作声地在梭舟里呆坐了一会儿,应遥飞快地缠完了剑柄,按捺不住好奇,拎着它出去观察卓远山的状态。
卓远山眉心外笼罩的那一层微光已经又聚拢起来,但看起来好像没有刚才那样稳定,不时闪烁一下,放进去两三缕红雾,应遥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聚集起来的红雾已经消失了三分之一。
他不知道放进红雾是卓远山有意为之还是他不敌心魔所致,远远地拎着剑观察了一会儿卓远山的神情,发现他紧紧咬着牙,喉头偶尔咯噔一声,好似在忍受莫大的痛苦,再过一会儿又从唇角溢出来一线细细的血丝。
救俗剑离开梭舟进入红雾的范围后看上去就不太舒服,卓远山唇边涌出血时还难受地挣扎了一下,试图回到梭舟中去,反而是应遥整个人都在红雾中却没什么反应。
“我满脑子腥臭血味,”救俗剑闷闷地说,“我想暖和了。”
应遥把剑抱到怀里抚摸了两下剑鞘,飞出去绕着卓远山绕了一圈。
鲮鲤在红雾涌现出来后没多久就飞走了,蛇头狮身兽倒是还被卓远山吸引,但鲮鲤余威犹存,一时半会儿不敢完全冒出头来,应遥转了一圈,斩了两只贪婪地伸着头吐信的蛇头狮身兽,飞回梭舟后沉思了一会儿,在卓远山身边布了一个剑阵。
这剑阵是他在师门切磋的时候学来的,名为画地为牢,内外皆有防备,既可以防止蛇头狮身兽失了神志跑来袭击卓远山,又可以暂时困住卓远山,以防他入了魔对自己不利。
红雾见了应遥都绕开他,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救俗剑到了他怀里后满脑子尸山血海顿时一扫而尽,振奋地说:“要不再加个拒灵阵?他要是想对阿遥下手就把阵法打开。”
应遥最后检查了一下阵法有没有疏漏,在充当阵眼的侍剑童子身上填了两块灵石,转头飞回梭舟上,拒绝了救俗剑的提议:“我没带材料。”
卓远山心神在识海中与心魔对峙,但对身周的情况也隐隐有所感觉,他知道应遥在他身边布了一个阵法,只是不知道阵法有什么作用,又被心魔满口的“他可一直想杀你”撩拨得心浮气躁,险些又被趁虚而入。
滚到他脚下的蛇牙铃已经重新回到心魔手中,刚才一起掉到卓远山面前的半截短剑此刻插在心魔的胸口上,心魔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用应遥的脸对他说:“我当时就不应该手软刺偏。”
卓远山知道他说的是当时自己被楚杭抓住送到应遥面前,以退为进地引诱应遥杀了自己的时候,应遥那一剑是手下留情擦着他的心脏过去了,可他刚刚加以示弱把心魔引诱过来,趁势把他自己丢在地上的断剑踢进心魔胸口的时候并没有留情,可惜断剑也是心魔的红雾所化,没对他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
白狼元神竭力无视心魔顶着应遥的脸咒骂它的场景,四肢哆嗦地勉力站了起来,碰到蛇牙铃时钻进元神内部的红雾刚刚被驱散,头还疼得厉害,过了一会儿终于被假模假样的心魔激起了火气,从喉咙里冲它发出一声咆哮。
“我知道阿遥记恨我,但他不会把时间花费在无用的咒骂上,”白狼元神冷冷地说,“有耗费唇舌的时间不如练剑,你学的这四不像的样子令人作呕。”
然而心魔对他露出了一个堪称甜蜜的笑容,它轻轻地把胸口的断剑按进身体里,断剑化作红雾,一丝伤痕都没有留下,用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嗓音说:“我不需要学得像,”它扑向卓远山,喝道,“我只要你想着他!”
心魔跃起的时候人形崩散,等在落地时又重聚成了一个无法描述形态的类人形怪物,指尖长而尖锐,指缝间被细小的须挤满,这些红色的须遍布身体,连眼眶里也都是抱成一团的蠕动着的须,它冲卓远山张开嘴嘶吼时另一些触角从嘴里探出来,发出细微但不容忽视的嘶嘶声。
卓远山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心魔,他上一次入魔时正是满心愤懑和不满的时候,对强大实力的渴望叫他顾不上别的,几乎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就同意了心魔的引诱,所以心魔也没有在他面前露出本相,但他现在盯着心魔陷入了犹豫。
卓远山想:我那时若知道心魔长成这个模样,还会不会听它引诱入魔?
心魔脸上代表鼻子的细须们纷纷立起做出了嗅探的动作,它嬉笑起来,张大嘴深吸一口气,把不断地凭空浮现的红雾吞进肚子,叫肚皮像怀胎五月那样鼓了起来,撑得上面挥舞着的细须裂开渗出红雾。
“后悔迟疑的味道,因为见到我长得比你的阿遥丑?你可真是个道心不稳的修士。”心魔笑嘻嘻地说,“我说错了,不是你的阿遥,他还不是你的,不过我可以把他变成我的。让我吞了你,他也是你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