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姜掌柜,柳大夫!"老李头的孙子高声喊道,"大伙儿给您二位凑的礼!"
展开的百衲被上,密密麻麻拼缀着各色布料。张婶颤巍巍地指着被角:"这块蓝缎子是您治好我爹中风时穿的,这块红绸是小满成亲时裁的..."
每一块布料下都绣着日期和事件:"永昌四十三年,治愈时疫""永昌五十年,残疾学堂落成""永昌六十二年,接生承梅的女儿"...
姜墨兰的指尖停在最中央那块靛青棉布上——这是她初遇细雨那年穿的衣服料子,不知被谁偷偷保存至今。
细雨突然咳嗽起来,姜墨兰熟练地从轮椅暗格取出药丸。这些年她们的角色渐渐对调,当年那个莽撞的小丫头,如今成了被照顾的人。
"不碍事。"细雨就着她的手咽下药丸,突然指向院外,"念柳家的小丫头来了。"
五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进来,腕间的银铃清脆悦耳。抓周礼上,她毫不犹豫地抓起银针和轮椅模型,引得满堂喝彩。
细雨颤巍巍地取下自己珍藏六十年的第一对铜铃:"给咱们小徒孙的。"
铜铃早已氧化发黑,但"柳细雨"三个小字依然清晰可见。姜墨兰则取出套微缩版轮椅图纸,扉页上写着:"愿世间残缺,终得圆满。"
夜深人静时,姜墨兰的咳嗽声越来越急。细雨执意要守在她床前,枯瘦的手指紧握着她不再光滑的手。
"阿姐..."她声音哽咽,"说好的一百岁呢?"
姜墨兰虚弱地笑了笑,目光投向窗外那株新栽的梅苗。细雨突然明白什么,踉跄着跑到老梅树下,从树洞里取出封信。
信纸已经发黄,墨香却依然清晰:
"细雨:
若我先走,不必悲伤。
愿做来世的春雨,护你一世安宁。
记得给新梅苗施肥。
——墨兰"
泪水模糊了视线。细雨抱着信笺回到床前,发现姜墨兰已经安然闭目,唇角还噙着笑。她轻轻将铜铃铛解下,系在爱人腕间。
"叮——"
六十年来,这对铃铛第一次同时响起,又同时归于寂静。
次年春分,细雨在满院梅香中安详离世。承梅整理遗物时,在老梅树洞里发现最后一封信:
"承梅:
新梅苗下埋着我们的第一坛酒。
医馆就托付给你了。
记得常擦铜铃。
——细雨"
葬礼那日,全城百姓自发前来送行。残疾学堂的学子们推着轮椅,在医馆门前排成长龙。每个人手里都捧着自制的梅枝,轻轻放在两具棺木上。
当泥土掩埋最后一寸棺木时,那株新栽的梅苗突然开了第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