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刹那芳华终是灼了眸
第91章刹那芳华终是灼了眸 搁在桌上的白色瓷碗随着热气的升腾,一缕清香之气淡淡溢出,屋内二人面对面坐在桌前,手拿竹筷自顾自夹菜。僵持了会,却仍然没有开口说话,气氛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有些微妙起来。靠窗坐着的人,眼神总是在游离,但总的来说少了分失落惆怅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许久不见,两人好不容易碰到一块,怎会只是“含情脉脉”,满足于眼神沟通?
总想再同她聊些琐事的伊析,终是一字未言,看了看对方,只是咽下嘴里的食物。他们之间的关系难道已经生硬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其实并非如此,而是分别后的几个春秋,各自所看所闻所经历的事,可惜都不是什么风光事,各有各的难言之隐罢了。
呆在此处,大眼瞪小眼也是无聊,陈文笙拿起一旁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就要离去,她想看看云思墨此刻会在干嘛。若是醒了倒还想与他多些交流,上回视力还未恢复时,身心皆损,就拉着这傻子,给他讲自己以前的故事,结果只讲了个故事开头,那家伙就直接身子一软,躺在她腿上睡着了。
伊析见陈文笙要出门,转头疑惑道:“皇姐?你要去哪。”
后者神色淡然,微微一笑:“去见我那未过门的夫君啊。”
此话一出,碗筷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伊析睁大了眸子,俊美的面容,扭曲了七分多。
“什什么?”一口饭卡在喉间不上不下,他憋屈地喝了几口茶水,含糊不清、断断续续说道,“未过门的夫君?你是指云思墨?”
轻轻晃动被子,想要借此掩饰方才的失态,其里的水晃荡出层层波纹,照映出他困倦的睡颜,打了个哈欠,伊析慵懒地眯起眸子。
心道:这饭团子总算是咽了下去,刚堵在胸口着实闷得慌。
随后不放心的他在又默默给自己烧了几炷香,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伊析花了很多功夫只为了学成这一手的好医术,本想医行天下,可千万不要人还没救上几个,自己却先走一步,落到个英年早逝的下场,这可多不划算。
陈文笙杵在门口听到此话后,微微一怔,只见那光滑柔嫩的小脸上晃过一抹笑意,点头说道:“嗯啊,走了,莫要想我。”
“等等.!他好像在.”伊析惊呼道。
在洗澡!
还不等伊析话说完就眼睁睁看着那木门紧紧关上,本想追去,但又想想他俩马上就要成了名义上的夫妇,有很多事他也不能再去干涉。
揉弄眉心叹了口气,他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樱花般色泽的唇瓣紧抿成线,眸子渐暗,有时间自己还要多跟陈文笙聊聊司徒瑾,忘了过去没事,忘了之间儿时约定也没事,只要让她先对他至少产生好感,日后再来几个巧合就行了。
山谷里的村庄,房与房之间的距离说远倒不远,却也说近不近,大概走个百来多步即可。只是这天还没完全透亮,昏沉沉的,雾色弥漫,似青帷遮檐,遮不住昨夜西风凋碧树,唯见地面堆有一小堆叶子。
远处江岸,停泊了些客船,船上几人,看不清眉眼,且把孤影作成诗,他们斟酒长歌,吹笛作乐,奏一曲流连,往事随风散柳巷,许是想把回忆唱几段?
有一人独倚凭栏,吟一阙缠绵,却不知站在不远处的人亦能触景生情,黯然失色。
她怕是这辈子的心头刺非千羽尘莫属了,听到什么郎君、官人等暧昧字眼,首先想到的那个人就会是他。只是,不知什么时候,那人偷偷走进了心扉,在她心尖儿上作乱,刹然觉得自己心口的那颗朱砂痣被人剜了去,伴着呼吸,一点点的疼浸到了骨子里。
可偏偏如此疼痛,她却反而越来越迷恋,大概陈文笙是病了,竟喜欢这种“蚀骨销魂”,一步一步的寂寞吞噬从而充满了整颗心。
不知走到了哪儿,陈文笙听到器物摔在地上的清响,紧接着有人错愕出声:“姐姐姐?”
“陈姑娘?”另外一道的声音比前面那位来说,显得有些年迈。
“???”
陈文笙像个木头似的保持着站立的动作,嘴角不自在地抽动,停在空中的手蜷缩着,不知该放在哪才算合适。
谁能给她解释下,这一幅香艳的画面是什么情况?她不就多愁善感了下,咋就一推门就迎来阵阵热浪,然后就看到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站在浴桶里,那墨色发丝完全被水弄湿,沾在那微微泛红的肩头上,隐约可见其上的裂口伤势,若是走进都能瞧见那部分掀开皮的粉色嫩肉。
木桶旁站着的是谷主云祁。而且在他的脚边还有个滚动不停的木头药罐,里面的草泥溅了出来,流了一地。
“陈姑娘既然来了,那便麻烦下,待会帮思墨上药吧。”
云祁看着他那因害羞而保持沉默沉在水里,满脸通红的儿子,他尴尬地拉过屏风说道:“能否先避个嫌?”
对方都下了“驱逐”令,陈文笙自然也不好在此处多呆,扬声说了个好字,就一脸平静地关上了门,而就在木门合上的那一瞬间,黝黑的瞳仁猛地剧烈收缩。
这谷主大人的孩子——云思墨,可被护得真好,刚刚她突然闯入,算是把他看了个精光,而在那大片风光之处,自己却没看到有什么古怪可怕的伤疤在其上。这次肩头上的伤,虽没伤筋,但都快见着白森森的骨肉,可想而知即便伤势痊愈,也要留些岁月的痕迹。
再想想看自己这浑身是伤的身体,眼神更为黯淡,光是撩开她右手宽大的衣袖,小臂上就有道不深不浅的疤。凡是到了雨季黄梅天或日子转季幽幽转寒,一身骨头就疼得不行,哪怕穿得再多,窝在床上被子盖得再厚,也不能因此减少这钻心般的刺痛。
这都拜谁所赐,拜千羽尘,拜那轩辕国的好皇帝
为他驰骋沙场、策马扬鞭,从默默无闻的少女变成了闻风丧胆的轩辕女将,仅仅只是几个春秋消逝,弹指之间换来的是名声远扬、无人不知,却也换来了终身的疾病。
好药可医,但久病难医。
陈文笙生来就是位强势女子,能文能武,缝纫刺绣虽会却不精通,偏爱那硝烟弥漫的沙场,沉重的氛围不拘言笑,甚至偶尔还会去乱葬岗附近走走。
俯视混乱的场面,因无人管理任人埋葬尸首的土岗,周边杂草丛生,白骨处处,为国捐躯的战士却是被草草埋葬,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无,说来叹之也是心头一酸,看满天狂沙乱舞乱飞。
殊不知这种偏僻的冷清地儿,她也曾经爬出来过,双手磨破了皮全是血,疼得茫然无措,又无肩膀可靠,硬生生凭着自己的意念这才侥幸没有消香玉损。
来到一棵古树下步子顿住,陈文笙此刻心情糟糕透顶,看着屋内忙得不可开交的云祁总算拉开了门,她便耐不住性子地走过去。
轻轻掩门的云祁转过身来就看见面前站着的陈文笙,微微一愣:“陈姑娘,思墨他躺在床上睡着了.”
与其说睡着倒不如说是痛晕了过去,因为他刚刚的洗澡水是药水,效果极好。但要是有皮破的地方沾到此水,疼得也够呛,能泡在这玩意一个多时辰,只能说明云思墨挺坚挺的。
再加上这孩子本就是云祁晚来得子,得来不易也就爱之宠之,这次的伤势在伊析眼里,死不了就是小伤无碍,可痛不在他身,也无需再听着明知的废话。
“云谷主,让我进去看看他吧。”陈文笙浅笑着,她虽嘴上说着对方的尊称,但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却是在直勾勾地看着对方,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如果云思墨真动了小心思,那他肯定睁开第一眼所看到的人,就是陈文笙,这一点毋庸置疑,她还想稍微利用下他的痴情问出些什么大事,想对日后处理国事做些铺垫。
云祁定定地看着衣着青色的陈文笙,眸子逐渐冷凝,两人就这么互不示弱对视了足足十秒后,他叹了一声终于和缓了些,伸出手递出白色玉瓶:“也行,等他醒来记得上药。”
陈文笙浑身一怔,眨了眨眼睛,继续盯着对方,想从云祁的神色中辨别出什么端倪。
可那双灰黑色的眼睛除了比以往深邃了点,也无过多的其他变化,就算陈文笙盯上个十日八日,这眼睛也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她道了声谢,接过那玉瓶正要进去,就感到肩头一沉,胸膛里的心猛地一跳,就连捏着瓶子的手指也用了些力,低声问道:“谷主还有何事?”
“莫要欺了他,也别负了他。”云祁拍了拍她的肩,叮嘱道。
陈文笙道:“欺人莫欺心,伤人勿伤情谷主这道理陈某自然是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