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从未对你心动

第101章从未对你心动

冷风，切过背脊，夜间，更觉凄凉。  他抱着面前的孩子，神色慵懒，低垂着的睫毛虽带有点儿拒人于千里的冷调，可眼底却是有片刻柔情还未消散。千画岸的头埋在他的胸膛，热气喷洒在他明黄锦袍上，僵硬的身躯渐渐放松了些。

“父皇.我有些冷。”千画岸小声地说道。

他扬起脑袋嘴角勾起抹笑意，一双像秋日的天空一样明澈的眸子倒映出对方清冷的面容。他眨了眨眼，显得格外诚实直率。千羽尘看着这双淡淡的眸子，神情恍惚了下，随后不满冷哼，心道：得寸进尺的小子。

不过想归想，嫌弃归嫌弃，他身体的举动还是相当老实地解开深衣，披在千画岸的肩头后，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揉弄了下他头上的乌丝，这才背过身，迈开大步。

宽大的衣服裹紧在身，千画岸盯着他的后背笑意渐深，凤尾一般的眼角撩得越发俊朗。他捏着丝绸所制的衣料，指腹轻轻摩挲着。其实他并不冷，只是说这话，是想试探下千羽尘的反应会是如何。

那他没有被拒绝，这一点是否可以说明：只要要求正常合理，对方都会点头同意？

没听到身后团子的脚步声，千羽尘不悦地开口说道：“还在想什么？不是说要去看看你母亲么？”

他薄唇微抿着，当提到令妃时脸色明显变得难看了很多，眉眼之中似是一点温度都找不到，暗淡的眸色像是撒了一层灰，黑如点漆满是冰冷，就连垂在大腿边的手指也不自知地蜷缩着。

天空一片黢黑，一弯新月划过静止的角楼，悠扬的弦音断断续续地响着，与朦胧昏暗的银光交错在一块。缠绵相思之意无处倾诉，只好通过弹奏来宣泄自己的情感，时而大弦嘈嘈如急雨，时而小弦切切如私语，却无恩爱那般.新房戏语。

庭院深深，两人挪步走着，随意一瞥，四周的房屋都已熄了灯，听着淡淡的曲音，千羽尘的眉头紧紧皱着。不用猜都知道这弹奏乐曲的是何人，也只有她才知道这曲子的旋律与弹法。

“雪儿，若朕今日不来，你就打算弹奏一夜？”他停步于凉亭之中，叹了口气，抬眸望向发声的地儿，眼波流转一时间不知其想。

音乐随着他清冷的话落下便戛然而止，一道委屈却又不敢抱怨的声音从黑暗的一角传出：“皇上.”

“皇上您终于来了，臣妾想您，小画也想您。”

令妃夕妍雪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她手里抱着淡雅色的琵琶，眼含情意，一袭月白衣着身雪羽肩饰挂在其上，勾勒出女子曼妙姿色。

趁着月色正好，银光照在她白皙的侧颜上，千羽尘觉得面前这位女子已经为他改变了太多，无论是容貌还是习惯。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夕妍雪是属于活泼开朗的女孩，就连她的容貌也是那种殊璃清丽的脸蛋，但随着她成了女人之后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勾魂慑魄。

可即便她美得如此动人，千羽尘依旧是无动于衷，毕竟佳人再好，若不合自己的口味，即便看上千遍万遍也是提不起半点情欲。更何况她是他的丫鬟，也是他私下爱以雪儿姐称呼的女子。

可惜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在那一夜酒后乱性全都变了味儿。

千羽尘疲倦地揉弄眉心，叹道：“画岸你先回去，朕和你娘谈些事。”

“是，儿臣告退。”

识趣的千画岸走到千羽尘的旁边，脱下身上的衣裳递给他。可或许是天气太黑的缘故，他这动作倒不如换个词塞。如此粗鲁的动作，惹得对方愣了下神，抱着怀里的锦袍微微蹙眉。本想斥责几句，但见他已双手一拱，草草行了礼退开三米之远，头耷拉着，一副生怕做错事要挨打的模样落入眼底。

到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他克制着眼中的阴郁，闹着小别扭，身子一矮坐在长椅上双腿一翘。下次是不是应该再跟他立个规矩，不准有事无事装可怜？千羽尘看到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憋在心里头的气撒不出，便是恼得慌。

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夕妍雪咬紧唇瓣，仰起嘴角的弧度坐在他的身边，小心地放下琵琶双手环抱住他的胳膊，亲昵地问道；“皇上要和臣妾聊什么？”

“先回屋，你可别着了凉。”

千羽尘侧过身子，抬起她柔嫩的素手放在唇瓣，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她的手背上，没有涉及过多的复杂的情感。他起身拿起旁侧的琵琶，平淡的口吻一如他这人一般，爱与欲皆不求。

他在前面走着她在后面跟着，多情的水眸望着不爱自己的男人，在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夕妍雪哑然失笑道：“皇上可有何事要问臣妾？”

她才不信千羽尘来她这儿过夜，只是听了千画岸的一面之词，自他数月之前带了个名叫颖欣的女子回宫之后，基本能算是夜夜与她缠缠绵绵。夕妍雪见他之前不亲近宫里任何一位妃子，以为是把情爱看得过淡，但有了鲜明的对比之下，才知自己原来根本没得到他的宠爱。

千羽尘走到桌前点燃油灯，面色被火光照得有些红润。此刻的他没有任何刻意的伪装，卸下了所有的负重，让她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那丝丝点点的迷茫和痛苦。

其实他也是个人，并不是众人所说那种睥睨天下目中无人的暴君。

他双手撑在台面上，一双乌黑鎏金的眼不经意地向她扫来，却无杀气：“怎么才能让一个对自己失望过的女子重新爱上自己？”顿了顿嗓音，继而带有些遗憾地叫着她的名，“雪姐.”

举在半空中准备摘头饰的夕妍雪闻声不语，压抑着心底波动的情绪。

这一刻，仿佛时间停止了运转，定格在了一个画面之中。

须臾之久，千羽尘忍不住轻轻唤了她一声：“雪儿？”

夕妍雪转动僵硬的脖颈，如梦初醒喃喃自语着：“失望.失望啊，那便倾尽殿下一生来护她周全，莫要再辜负她了。”

待涣散的眸子有了些焦距，她失神地垂下眼帘，抽出插在青丝间的玉簪，长发垂落刚刚散于肩头，就被突然靠近的人撩起。

千羽尘搂着她的腰，在她耳垂处吹了口气，低沉沙哑道：“可是这般讨好？”

她望着他的眼睛，笑得很浅，没有否认。

他心上人会是什么反应夕妍雪不知，反正这种哄骗人的小伎俩能够讨得她欢心，甚至只要千羽尘愿意这样逢场作戏对她这般亲近，她也会笑着接受，无任何怨言可诉。

颤抖的手悄悄抱紧他的腰部，夕妍雪靠在他有力的臂膀间，贪婪地呼吸着他淡淡的皂角子香，真想时间在此永久凝固，千羽尘能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抱着她，也算是在这段时间里，她把他占有了个彻底。

所谓春宵苦短，良人难求。千羽尘熄了灯后搂着美人入睡，却是心事更重，他不喜欢女子在他面前哭泣失落，尤其是见不得躺在他怀中的雪儿姐落泪。可这种潜意识的保护欲并非出自男女间的爱意，他纯粹地把她当作了姐姐。当时他知道自己与她有了染后，都不敢再和她碰面。

于是恼羞成怒的他愣是冷落了她好久，后来又因为国事处理，一来二去也就不再多来后宫过夜，经常一个人抱着一堆折子，忙起来就是干坐着一夜未眠。

好在夕妍雪脾气温顺没有撒泼的习惯，有了身孕之后，整个人愈发慈祥温和，殊不知这些都是她辛辛苦苦伪装出来的形象。为了能够怀上龙种坐稳后宫之位，不再是人人能够使唤的小丫头，她假装与这小太子“无意间”撞见。

两人之间所培养出来的好感，都是在她意料之中。

但坏就坏在，假戏它会真做，在夕妍雪爬上龙床的这段时间里，她居然动了真心，爱上了根本不该爱的人，妒忌的心使她几次三番险些本性暴露。

直到如今，她算是看清了卑微的自己，原来金钱权利她都可以选择不要，但唯独这个已经抓住了她心的人，是她不得不要。

夕妍雪滚进他的怀里，像个八爪鱼似的牢牢抓住千羽尘，后者身形一愣，没有推开任由她去。闭上眼安抚地轻拍她的后背：“别闹了早点睡吧。”

得到的回应是搂得更紧的举动，都快压得他没法呼吸了，千羽尘被迫无奈地睁开了眼，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了点点猩红，他闻着她秀发的清香，缓缓别开了头。

他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说出了令人心寒的话：“朕从未对你心动”

搭在他臀部上的腿默默挪开，夕妍雪不甘心地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急切地想要证实自己是幻听了。

千羽尘感觉上面的话似曾相识在哪儿说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补充了一句：“是真的一点都没动心，我只把你当作姐姐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