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耍流氓是个技术活，各种意义上的。

被耍流氓的第一流氓在当天回N市的飞机上全程保持沉默，自成生人勿进的气场。幸好呼啸队员一个赛季下来“我家队长不高兴”成就达成，各自装备眼罩耳机秉持看不见则不存在主义在座位上呼呼大睡。

唧唧复唧唧，唐昊捋乱麻。你说不如快刀斩乱麻，可惜流氓没快刀，只有砖头要不要。

年轻时候的小心脏承受能力跨度真大，这边半夜一个人敢窝在沙发里看恐怖片，鲜血淋漓的画面能下一袋薯片两罐可乐，那边被亲了一下还不是亲嘴也能心跳如雷魂不守舍，更挑战心脏机能的是就这么一下，只要这么一下，才真是一道灵光劈过天灵盖，他妈的老子堂堂顶天立地好男儿怎么就喜欢上了孙翔这个傻逼。

自古都说王八配绿豆，菜板配菜刀，薯条配圣代。

两个Alpha搁一起却是咖啡配油条，老干妈配空心面。

孙翔亲得坦荡荡，只能解释是他脑袋缺根筋，像兄弟哥俩好一张床都睡了不过就亲一口。唐昊的心思却被勾得太复杂，他不至于看这社会太单纯，这么大的人还不明白叫什么AA惊世奇缘挑战世俗观念谁管你是不是只想听到一句“你们高兴就好”，――当然这是针对亲的那一口里有或没有的暧昧的小心思。

然而倘若唐昊就是有那点以前没意识到的小心思，也得看这句话是你们，们，复数名词搁英语里要加-s。

阿基米德曾说过，分手只要一个人开口，喜欢却要两个人同意。

你走一步我可以走九百九十九步，怕的就是我走了九百九十九步你还在原地看着我一脸茫然：“你来做什么？”

这时要说什么，说这边风景独好我来看热闹。

哪儿有什么热闹可言，最好的风景在你脸上。

唐昊摸了摸胸口，觉得自己被折腾成了意识流诗人，真是感人肺腑。

可惜再感人也捋不清眼下这团乱麻。

捋不清怎么办？你不告诉鸵鸟它的屁股还在沙子外面，它就能躲开想象之外的枪林弹雨。

二十来岁，这个一个吻就能确定爱情的年纪。

以为睡一觉就能狠下心放弃的年纪。

唐昊从裤兜里摸出那盒吃了一半的柠檬薄荷糖往坐在自己身边的赵禹哲怀里一扔，后者一个激灵被吓醒，手忙脚乱地接下来：“队长？”

“送你。”唐昊语气是冷冰冰的，说完戴上眼罩倒头就睡，留下赵禹哲一头雾水地拿着糖盒不知所措。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但我不能说。

往前一步是没勇气。

唐昊和孙翔再见面时，已经是第十赛季常规赛第六轮了。

前五轮以高分一路领先的呼啸在客场撞上第九赛季把自己在四强狙击下来的轮回，最终以比分2:8颇有些惨淡的收场。

双方列队握手时，面对擂台赛首发出战，挑下自家两个队员的孙翔，唐昊一边想着不愧是老子看得上的人果然够厉害一边愤愤地捏紧了孙翔的手。

然而唐昊不高兴的时候通常是孙翔心情大好的时候，这次显然不例外。他收紧手指回敬唐昊的挑衅，躲着摄影机的镜头冲着唐昊挤眉弄眼比划嘴型：“回去看手机。”

唐昊气他心大神经粗，抽出手的时候下意识地瞪了孙翔一眼，后者被瞪得莫名其妙，傻乎乎地咧嘴笑起来，一张脸好看得要命，就算身边的身边就是联盟的男神周泽楷，会馆亮晃晃的灯光下孙翔看起来也是一等一的好模样。

唐昊心神不定地咬紧了牙根。

回到休息室时刘皓满面笑容地过来打招呼：“队长，林枫他们说回去的时候想顺带吃点东西，打了一晚上比赛大家都有点饿。”

唐昊坐在休息室的沙发里，拉长了语调冷冰冰地回：“输得这么惨还吃得下东西？”

刘皓有些尴尬：“不，我们这不是……我想比赛输了，去吃点东西也能换换心情。”

换换心情啊。

趁着热热闹闹的时候把乱七八糟的烦心事放一放倒也不错。

唐昊的语气缓和下来：“那你们――”

“唐昊！”

孙翔进门是用扑的，而且一扑就扑到了唐昊身旁去。

动静引人侧目。

“你来干嘛？”

唐昊的语气立刻又生硬回去了。

在此之前他们都各自忙各自战队的事，第十赛季常规赛开打到现在他和孙翔都几乎没怎么联系过，不过区别在于孙翔是无心，唐昊却是有意。

孙翔是心头地雷区，且一碰就炸，轻功没练成就得先远远避开。

从夏休期开始到现在近四个月的时间没和孙翔说过一句话的唐昊觉得自己修炼有功，至少最开始那种一见到战斗法师就想往对方身上扔砖头的冲动没了。

但是从今天的状况来看，他真是太天真。

单是比赛台上和孙翔对一眼，心头那股子想要靠近孙翔的冲动就变得跃跃欲试按耐不住，最傻逼透顶的则是明明输了比赛心情糟透，偏偏还是见到你就想笑。

这笑是弱点，像千里之堤上被白蚁蛀出的洞，一不留神就溃不成军。此前筑起的铜墙铁壁都是被戳穿的皇帝的新衣，一回过神就发现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点秘密都不剩。喜欢的，紧张的，雀跃的，不安的，全部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因此不能笑，不仅不能笑，还要尽力板起脸抿紧唇，把心头那点喜悦全部埋起来。

“你来干嘛？”唐昊又问了一遍。

孙翔找他当然是有事，笑嘻嘻地往唐昊手里塞一罐玻璃瓶，说：“我不是发短信说拿东西给你嘛，傻逼。”

“这是什么？”唐昊拧开瓶盖，里面是粘稠浑浊的金色糖浆，散发柠檬甘苦的味道，这让唐昊联想到飞机上扔给赵禹哲的那半盒糖，以及孙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