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
囚笼
郑浩一直在盯着楚天青平静的脸。他先是嘴角多了一缕微笑，然后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的身子都拱起来像个煮熟的虾一样：“噗哈哈哈哈......楚天青，你骗人也找个容易被人相信的理由行吗，这谁会信啊，亲爹侵犯你？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吧......”
楚天青没有动，没有笑，也没有哭，没有表情。
郑浩一直在盯着楚天青平静的脸。他的笑容渐渐收敛了，他的眼里多了深沉的疑云。他轻轻偏过头去，把身子前倾些许：“真的？我不信，楚天青，我不信，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说他侵犯你还胁迫八九岁的你犯罪，我不信。”
楚天青没有动。没有笑，也没有哭，没有表情。
郑浩一直在盯着楚天青平静的脸。他缓缓站起来，走到楚天青面前蹲下。他平视着楚天青的双眼，他的瞳孔在眼眶中震颤。他心里泛起无尽的酸涩与苦闷，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楚天青总是那样亲近长者了。他擡手垫着楚天青的头，轻声说：“怎么会......”
楚天青没有动。没有笑，也没有哭，没有表情。
过了一会，他的表情像是从水底浮上来的生物一样忽然显现。他露出尖锐的虎牙：“怎么不会呢......你不是看到过吗，那种痕迹......总不能是我自己刻上去的吧。”
郑浩把头轻轻靠在楚天青的额头上。他忽然就心疼了这个被他打成这样的孩子。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很混蛋，怎么能给楚天青弄成这样。但是他又突然想到自己的处境，自己明明是被关起来了才对，怎么还关心起关着自己的人了呢。
他轻轻把住楚天青那个护着脖子的颈托，小声说：“我现在要是用力，会怎样。”
楚天青低低地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无奈。他小声的用声音撬动郑浩跳动渐缓的心脏：“会疼晕掉的吧，或者会死。”
“放我出去，小......楚天青。不然我就让你疼晕过去。”郑浩贴着他耳朵说。
楚天青一愣，笑了。他一边笑一边轻抚自己的胸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些许。他的嗓子忽然就变哑了，他知道那是喉软骨挫伤后自己还要一个劲说话的惩罚。他不停的咳嗽着从包里拽出一包手帕纸递给郑浩。郑浩一时间也很慌乱，扯出一张，递过去。楚天青吧嗓子里甜腥的血液咳出来，好歹是好受了点，但相对应的，说话声也变得好像砂纸摩擦一样。
“你要这样做吗，郑浩。要对我下手吗？”
这回轮到郑浩说不出话了。他怎么舍得呢？
他的侧脸还能感受到楚天青温热的身体。他牵起楚天青的手，经过这几天的折腾，他的手又像刚见面的时候那般凉了。
郑浩的眼泪滴落在楚天青的脸上。
两个人头顶着头，膝盖顶着膝盖，一会哭一会笑的。只剩下那本被郑浩放在床沿上的《静默的热烈》，不知怎么就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楚天青能把颈托摘下来的时候，给郑浩带来了一直养在顾盼那的亲亲。
郑浩一边搂着小猫，一边笑着看着楚天青：“我真是生怕亲亲饿死在咱家呢，你还真记着了。”
“我记着有啥用啊，得顾盼记着。我昏迷那段时间，顾盼把所有事都安排的很好......是时候给他涨工资了吧。大概就副部级享受正部级待遇？又是一笔支出......”
“你这正部级待遇多少工资啊？”郑浩问。
“这个例还得从我这先开呢。我们原来组织没有正部级待遇的官员，真到了正部级这一步的都是类似于家族产业的共有制了。像我其实就是正部级，但是我也没有工资，从我爸那批条子拿钱。”
“嚯，那你打算涨到多少？”郑浩饶有兴致的说。
“那就从六万美金涨到十万吧。哎，她现在每天真的挺忙的，开始学习管理了不说，金融的书都开始看了，说是要从头学习，还要接管我的金融机构呢。”
“十万美金？我去，你有这钱都不如给我开点......”
“切，你没发现自从我来你接的单都多了吗，我再那个香薰里面放的定位器就这个用处，我其实根本看不到你的位置，我直接把你的位置交给我的属下们了，让他们没事的就去你的活动范围打车，总会给你增加营业额的吧。”
“不是我说你这也太浪费了吧，你这样一个月多支出一百万我估计能收到一万就不错了。”郑浩挠着亲亲的下巴说。
“那咋整，难不成我直接给你啊，我一开始是直接给你了，你不是不收吗还跟我闹，那能怪我吗......”
“行吧......那个啥，小天啊，你让我出去一趟呗，你说那个我知道癸水路有一家卖烤鱿鱼的特别好吃，只有他家有市面上不一样的鱿鱼，就是大小比正常的大，而且他家酱料也更香不像平常人家那样吧酱料有点偏甜。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给你带回来你还抱怨有点凉了的！就是那家，我去给你买两串回来咱俩吃......”
“郑浩，你觉得我能让你出去吗？你不用这样子蒙混过关，我又不是傻子，连捕捉你话里话外的信息的能力都没有吗？”
郑浩看着低头喂亲亲化毛膏的楚天青，轻叹一声：“我说我不跑你信吗......”
“你这话说完自己都心虚。这地下教堂基地一共特么1.1万平还不够你上蹿下跳的啊，我都说了你可以‘今日睡五号，明日睡十号，只要得一夕安寝’这还不行啊？地下花园，地下书房你都去过吗？还有统筹指挥室你也可以去看看啊，这里完全按照能经受住核打击的规格做的，你以为？”楚天青把化毛膏扔到一边，亲亲有些不满的“喵”了几声。
“我又不是你养的狗！我就想出去溜达溜达，有错吗？把你圈在这里你愿意吗？”郑浩皱着眉头说。
楚天青的脸一下子就冷了，好像刚才的温馨根本不存在一样。他忽的站起来，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说：“你要是没有理由，这辈子都别出去了！”
“楚天青你给我回来！你丫关着我你还有理了是吧？我车你还没赔呢！你给我回来！”
楚天青理都没理郑浩，直接把门关上。郑浩连忙上前，推开门拉住楚天青的手。
“你先听我说......我，我有理由啊。”
“你说吧，你的理由。”楚天青没有回头。
“我......我妈她，她需要我去时不时的看看，我也想时不时的看看她，你肯定能理解我的这种想法吧，对吗？对母亲的这种，我承认我并不是很在意我母亲，因为我很小的时候他就病倒了，我记事开始她就一直卧床，我由组织照顾，但是他毕竟是我血缘上的......”
楚天青的脸色很沉，他打断了郑浩的话。
“我不理解。或许我没说过或许你理解错了，我从没见过母亲。在楚志刚知道她生了男孩而不是更容易侵犯的女孩的时候就愤怒的把她杀了。我养父则是单纯的喜欢男人，他男朋友就是宁叔，所以，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可以叫母亲的人。”
郑浩呆愣在了原地。他紧咬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真的没想到，他以为楚天青的母亲或者是那种比较软弱的类型不敢反抗丈夫对儿子的侵犯，或者是和楚志刚一样穷凶极恶的女犯罪分子，所以才教出来楚天青这样的“天赋异禀”的小孩。他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悲惨的故事。
是的，对于他，只是故事。而对于楚天青来说，才是千真万确背在身上的东西。郑浩很难想象，他自己经历的仅仅是父亲去世母亲卧床，偶尔想起来都会慨叹时运不齐命途多舛。他一方面觉得楚天青已经算是无比坚强的人了，另一方面又绝对不认同楚天青的做法。他至今没问过楚天青的杀人动机，但是他知道就算都是死有余辜的人也不该由楚天青执刀。
那一刻郑浩突然有些欣慰，他算是在楚天青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给了他温暖的人之一了。
“你不用担心，不管是我还是你自己。我是一个......怎么说呢，就像野地里面长得的草，我擅长从贫瘠的土壤中汲取那肥沃的部分，让我回顾前半生，我基本也会记起对我好的爸爸，大伯，白大爷，顾盼他们。做梦如果做有关以前的，十停会有九停都是好梦的。和你在一起的时光也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之一，我手机里存了你几百张帅照。郑浩，说实话遇见你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男男女女之间的喜欢。但是遇见你之后，我猛然发现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恋人的那种。所以不用担心我是不是会觉得自己过往有多苦难有多喘不上来气什么的。至于你，我同意了。我都说了，你得给我出门的理由，你给了合理我不会不答应。不过你得让我和另外一名特工陪同，进病房只有我自己陪你进，行吧。”楚天青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他嗓子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即便他都做康复治疗一周多了。
“啊！”郑浩听见这么一长串话，一时间大脑有些处理器过载，拍了拍才明白，眼神里带着欣喜：“好啊好啊！那我们现在就走嘛！”
“我换身衣服，总不能穿病号服吧。”楚天青说：“毕竟要去见的是我唯一有可能叫妈妈的人，不是吗？”他的笑容总是那样容易让郑浩愣神，说的这话也让人打心眼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