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
逃避
刘先勇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其实吧,你没必要和他说那么多,李局。我跟你说点现实的,郑浩。我能拿到钱,你也知道我家你嫂子身体一直不好,小青爷给了我家钱,也帮我家弄来了我们花钱也找不到的医生,就算没有这些弯弯绕绕,我也会效忠于他的。”
“这......”
郑浩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心里在思量的时候也会觉得两人说的都有点道理,但是就是他下意识的没法接受。某种东西像是根深蒂固的被种植在他的脑海中了,难以摆脱这种定式。
他能做的,似乎也只是尽力接受。不是接受楚天青杀了卢毅甄,而是接受就算是自己的战友也都倒戈向自己不认可的阵营去了。
说是不认可......他也不是那种极其嘴硬的人。凡是经历过那段历史的,没有哪个是觉得这是正义的“护国战争”。鲜血与欺压,无数的流民,在无限的炮火中痛苦哀嚎的百姓......
人,人,人。
一群人杀害另一群人,人的手拿起人锻造的刀砍到人的头颅上,他看过无数惨剧,鲜血在城市里流淌,城市的柏油路渗不进血,于是蜿蜒下来寻找他们的土地。
人!人!人!
一群人的头顶开了花,一群人的四肢漫天乱飞,血雨比秋雨还冷还频,眼睛在地上被踩进污泥,导弹飞向天空,飞机撞入大楼,地雷深埋地底,这样的无比血腥的场面,郑浩只要想想就能看见。
人......人......人......
保卫者拿刀对向护佑者,绝望,无尽的绝望。偷盗的手,□□的手,作恶的手,护卫的手,爱敬的手,为公的手......无辜的,有辜的,该死的,莫名的,都化成一团,血肉模糊。
这些比卢毅甄惨痛的都没有引起郑浩的痛苦与挣扎,那到底是什么呢?
他想起包公,想起铡刀。他想起铡刀落在自己的脖子上,那是最重的。
那才是最重的......
郑浩坐在那,脑海里闪回出无数的画面,一时间有些隐隐的作呕。
那么多血腥的东西,他们又是谁的亲人朋友,谁的爱人?
如果楚天青是个罄竹难书的罪人,那他就不是了吗?
“好啦好啦~”顾盼端着菜上桌:“怎么一个个都跟呆瓜似的,一个老死脑瓜骨和一堆小死脑瓜骨,哈哈......”他把炖好的小鸡蘑菇粉条端上桌:“赶紧趁热吃,不然粉条坨了!”
郑浩的表情看着就让人伤心。顾盼有些叹惋的叫他起来:“寿星老,来,你不来我们咋开席嘛。”
顾盼带着几个人坐在饭桌旁,笑着把所有菜和蛋糕都拿了上来:“我家那边啊,你们谈的这些都是女人不配说的事。以前呢,我就很愤怒这种态度。我就寻思,凭什么要用性别来界定一件事的看法?什么头发长见识短,什么不该上桌,这种话难道不是对人的人权的一种藐视吗?”
楚天青夹了一大口鱿鱼,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还要说:“然后呢?”
“后来我就突然发现,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本来是出于好心,最后做到的却是不好的结局;又有很多东西本来是出于歧视,却最后又说明了一种人生哲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在那种被压迫的紧的农村,女性会活的更久?因为那些迂腐的男人们在‘独揽大权’的同时也会因为一直思虑这些问题导致忧思过甚。我倒不是想为那些压迫者开脱,我只想说人嘛,更多的时候还是要怎么快乐怎么想。你说你有抱负,有天大的困难,都不如想想什么让你幸福。幸福才是最美妙的东西,不是吗?郑浩,我要是你,就怎么快乐怎么来。多想那些有什么用?斯人已逝,小青爷都放下了,你个比他大了这么多的放不下吗?会逃避的人才更成熟。”
楚天青给郑浩夹了一块排骨:“活我桌压尅,压博讯湖嘛?”
郑浩不自主的轻笑了一瞬:“你把嘴里的鱿鱼咽下去再说话嘛。”
楚天青费力的咽下饭菜:“我说,和我在一起,你不幸福嘛?”
“幸福啊......怎么能不幸福呢?”
“那为什么你又觉得自己需要不幸福呢?是想得太多了,还是不敢幸福是在惩罚自己呢?”
“我想的......多吗?”
“我觉得很多了,郑浩。有时候你甚至可以像小孩子那样去想。你现在想想看,我对你好,我是好的,汉都人想要抓住我,那他们就是坏的,这样是不是能让你多少舒服一点?”
郑浩啃了口鸡翅,擡头看了看天花板。可乐鸡翅的甜香在他舌尖氤氲开来,伴随着脂肪的香气,一时间让他有些飘飘然。食物和甜味确实能够抚平心灵的创伤,也能让他正视逃避的意义。
他能不能也做到,“此间乐,不思蜀也”呢?
斯人已逝......他终究是想起一句话,不要怜悯死者,怜悯活人。
怜悯活人......他看向楚天青的眼睛,下意识的用纸巾擦掉了他嘴角的菜汤。
恨......也能幸福。
时间飞逝,夜空雷光隐隐。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啊?”
“挺好的。”
“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有......新朋友,也有老朋友。”
“老朋友?”
“一个俄国交流生。”
“哦......”
“他叫gita。”
“可爱的名字。后不后悔去上学?”
“不后悔。”
“那开不开心去上学?”
“开心。”
“讲的都能听懂?”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