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逃脱
县令被拖下去后,魏丛愉看了看沈寂,见他面色不愉,双唇紧抿,没再出声打扰。
沈寂年少,一直活在父兄的庇护里,他所能接处到的恶并非真正的恶。直到有一天,那些掩盖不住的腌H和丑陋被血淋淋的摆在面前时,承受力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那县令并不是一个老实忠厚之人,他说话来的话十句里也未必有一句是真,沈寂甚至都还没有审问他,他就自己招了个底掉。
然而,在这个当口上这些话魏丛愉却不能冒然出口。
沈寂缓了片刻后将晏青招了进来,吩咐道:“你带着几个可靠的人去抄那县令的家,要继续审问他,闹的人尽皆知才行,他的话不尽不实,必然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今儿咱们就宿在这里,严加防范。”
晏青跟着沈寂这么多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沈寂这样吩咐他严加防范必然是另有安排。
皇上派来的三千军士中,异心之人自然不在少数,若是谁趁机添些自己的人在其中也不难办,晏青仔细着挑了几个可信之人,跟着自己去办差。
见他安排的如此周全,魏丛愉方才的担忧倒是多余了。
那县令瞅准了沈寂和谢余有仇又不想遭受皮肉之苦,见拉笼自己不成就一股脑的将谢余和谢衍供出来。沈寂同谢余有仇恐怕整个大梁都人尽皆知,此事他若再直指谢余,即便事实真的如此,皇上也不会相信。
这么多年来,沈寂不了解旁人,可却了解皇上。皇上向来多疑猜忌,峄城之事后纵然是皇上放了自己,可却也对自己没有信任。与其说对自己没有信任倒不如说一开始就对定北军猜忌重重,对待谢余皇上也未必就全然相信,只是相比之下舍沈家而保谢家罢了。
若此事查明当真是谢余所为,皇上不信,他查了又有何意义?
沈寂沉默不语,径自走到案前摊开纸墨埋头写起来。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他才抬起头将笔搁在一旁,对着魏丛愉道:“你来瞧瞧可有哪里写的不好?”
魏丛愉走到近前拿到手中看了起来,是一封递给皇上的折子。沈寂从来没有写过这类的文书,可字字句句都不见错漏,半晌后她歪着头笑道:“你这折子就这么递上去,要是被谢余知道还不气炸了?不过我倒好奇,你如何写的这样顺手?”
沈寂听了这话,笑出声来,心中的阴郁消散:“年幼时父兄常在家中,每每父亲写折子的时候我总凑到近前去看,久而久之便也能记住些。”
他的折子递上去皇上虽未必全信,但对谢余来讲却是个不小打击。这折子上的内容便是那县令方才同沈寂招供的内容,沈寂又派人写了份供词上头有县令的画押,连同这份折子一起递到宫里。
抄家时才发现这县令家里倒是一贫如洗,所用之物均都是在县令的官阶里并无半分逾越。沈寂再次将县令提审问话的时候,那县令便咬准了说自己做下这些恶事的财钱悉数都上缴到谢余手中,他不过求个安稳罢了。
这样的话沈寂不会信,就连这县令自己也未必会信,几经查探后,才发现那些赃银都被这县令藏在小妾的床下,若非是那小妾胆小露怯只怕也没有那么快发现。
人赃并获,但这人是要提到大凉城里问罪的,沈寂只能先将人收监等候皇上发落。
折子递上去后,沈寂在钱阳开始整军以备,只待皇上圣旨一下便可剿匪。
这折子到了皇上手中,皇上只堪堪看了几眼就将这折子砸在谢余脸上,犹觉不够解气似的拿起桌上的茶杯摔在谢余脚边。
谢余未敢后退,双手浸在湿润的地面上叩首请罪,任由掌心被碎瓷片割破,血水与茶渍混合在一起,黏腻腥湿的却也不敢妄动。
皇上招眼盯着谢余,咬牙道:“你倒是给朕说说,这折子的事是怎么回事!”
谢余脸色巨变,大气也不敢喘,捡起折子看了看,狡辩道:“皇上,臣冤枉啊,这是沈寂那厮在公报私仇,定是他对钱阳县令严刑逼供后才得到的供词。”
“好,好,好,”皇上怒极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抬手指着谢余怒喝道:“来人,将谢余给朕拿下,待钱阳一事查明后再做定夺。”
皇上此言一出,谢余颓然倒地,就连萧易也十分诧异,皇上怎么会突然之间有如此大变数。
“父皇,”萧易拱手上前,还未待辩解就被皇上冷声打断:“怎么?你想替他求情?还是此事你也参与其中?”
萧易看了谢余一眼没再说话,在皇上的愤怒与威胁之下,萧易哪里还敢多言。
更何况此时萧易自保才能有余力将谢余捞出来,谢余此时还不能倒。
两日后,钱阳县,黄昏。
匪寇每隔五日便会下山打牙祭,抢些补给,草药之类的回去,今日也不例外。
原本沈寂还以为那县令再说谎,竟不想这匪寇当真不知实情竟自投罗网的撞进来。
匪寇刚进来就察觉出不妥来,刚要往回撤的时候,就看到四面八方都亮起火光,为首的匪寇大喝一声:“谢余害我!”
“兄弟们快撤!”匪寇们听到命令后,一窝蜂似的调转马头向城外奔去,奈何城门处早就有官兵把守。
说话间,沈寂骑在马上出现在匪寇的面前,白衣猎猎,目光炙热。
匪寇们盯着沈寂,目光落在沈寂手中的那把长|枪|上时,不知是谁低声说了句:“定北军。”
听到定北军三个字的时候匪首表情微变,咬紧牙关两腮鼓起,带着侵略性的目光看向沈寂。
“楼孟泽,”沈寂嗤笑起来:“楼御史即便是背了罪臣的名声,但好歹也有个人人称赞的品性,他若知道自己身后数年,自己的孙子、孙女,一个成了匪寇,一个成了□□为人妾室,怕是要在地下也不能瞑目!”
提及楼御史时,楼孟泽赫然起怒,以剑指着沈寂,怒喝道:“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老子?”他目光落在带着沈字的戎旃上,突然笑开,啐声道:“爷爷当你是谁?原来是定北候的余孽啊,你与我有何分别?峄城一战谁人不知是你老子害的城破人亡?你不过是仗着家世比我幸运几分罢了!”
提及定北候时,沈寂眼睛发红,目眦欲裂道:“就凭你也配提定北候三个字?”
他单手提着长|枪|直指楼孟泽,扬声道:“将士们,杀!”
士兵冲上去将匪寇围住,他们的数量甚少并非倾巢而出,更何况都是些闲散之人聚在一起,此刻和正规军对峙时,胆子小的人就拼命的想要逃出钱阳。
楼孟泽知道今日在劫难逃,只是不甘心,他一边抵抗一边带着弟兄们往外突围,只要逃出钱阳他们就有生机。
沈寂枪尖一挑差点将楼孟泽掀翻下马,他欺身压下抱住马颈才勉强稳住,沈寂手上未停,带着杀伐之气说道:“楼孟泽,你可知道你今日为何会中计?”
不用沈寂多言,楼孟泽也早就察觉出不妥来,此时被沈寂一问更是确定心中猜想。
沈寂自问自答,并不理会楼孟泽:“谢余父子一早便知我来剿匪却没有提前通知你,你以为春棠为谢衍的宠妾便能同你亲如一家么!”
楼孟泽惊诧的反应让沈寂心头一喜,他方才所说不过是假意试探他罢了。
可楼孟泽的震惊只是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沈寂是佯装知情诓骗自己,在发现他的意图后楼孟泽哼笑道:“你以为你那三言两语就能诓骗住我?谢余如何我焉能不知。”
沈寂不慌不忙的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这是自然,谢余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将军罢了,既然有了皇子的靠山,自然不屑于一个将军。”
这话正中楼孟泽的心思,反倒让他猜不透沈寂究竟知道多少事,他迎着沈寂嘲弄的眼神反应过来他到底是何意。
萧易之前交给谢余的那封信本就是给楼孟泽他们传递消息,要他们借机部署除掉沈寂,可谢余并不放心萧易,又担心这些匪寇一旦被抓对自己有什么影响,所以那封信他并没有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