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他终是敌不过心头的欲念,只轻轻触碰到她柔软的双唇,便像是被当场抓住的贼一般慌忙逃窜,而偷吻爱人的愉悦感即是他盗窃而来的胜利果实,珍惜的放进口袋里,时不时地打开看一眼,反复确认它的存在。
叹笑自己,也是三万余岁的老神仙了,竟莽撞如同情窦初开的小青年,白钰失笑摇头,将婉露厢房的门扉掩好,将才踱步朝庭院中行去。
若是他没感知错,师妹早已在庭院中的榆钱树下等候多时。
想起婉露在选择庭院景观树时,不假思索便种下了榆树,他好奇询问理由,竟是因为这榆钱叶可以吃...他真是爱死了她,这突如其来的率真可爱。
刚刚浮上眼角眉梢的笑意,在见到紫衣女子的那一刻,却是慢慢冷却了下来。
彼时正值日暮时分,夕阳将她背影拉长,更显得形单影只,萧瑟冷清。遥想当年,他第一次入涂山,也是这般的场景。
他曾苦苦规劝,然,日落月升,那模棱两可的晨昏线,最终分道扬镳,泾渭分明。
“这庭院百步方外的后山,既有一条倒垂奔流的飞瀑,师兄还真是择了一处,隐居避世的好福地啊...”夜筝回身盯着他,在昏黄的光线中笑得冷艳。
“的确是好地方,以前不了解,如今方知,人间的好地方,真是不少。”不是听不出她话中深意,但白钰选择不加理会。
夜筝自认向来耐性差,也懒得再同他兜圈子,斩钉截铁道,“你们可是已灵修了?”目光凛冽,直要将他瞧出个窟窿。
白钰一怔,这个问题还真是直白的让人诧异,他如实相告,“并未,我打算带她回青丘,见过爹娘后,再予她一场风光的婚礼。”
“你疯了?她是个凡仙!”夜筝满脸的不可置信,深深皱眉,“凡仙金丹薄弱,仙寿不稳,而你是上古神族九尾狐的后裔,尊贵非常,你以为,你的父母会同意吗?...”
“你如果说这样的话...”白钰微微勾唇,语重心长道,“说明你不懂什么是爱。”
说明你不懂什么是...爱?
我不懂什么是爱?
我为了你,由仙堕妖走火入魔,如临深渊在所不惜,到头来,你说我根本不懂爱?
“哼,白钰,你太狂妄了,”夜筝冷笑,眸光幽深,“终有一天,你会步我的后尘...”
夜筝爱憎分明,向来不羞于在他面前充分展露自己旷日持久的痴怨,他早已是习惯了,全然不放在心上,不想再做无谓的纠缠,他扭转了话题,“你此番前来,怕也不只是来诅咒我的吧?”
从来都是这样,自己的痴缠,在他眼里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负担,他甚至,连多余的问候都吝啬至极...
“我们之间,除了所谓的正事,竟是什么都没得谈了吗?”夜筝苦笑,无知无觉间,已是泪盈于睫,“师兄,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夕光散尽,夜色微薄,昏暗光影中,她泪光剔亮如皓雪。
“纪雅...”白钰不免动容,见惯她用锋利的言语,来掩饰自己的脆弱,这竟还是他,第一次见她落泪。
她说,他们从前不是这样的,的确,他从前,哪里见她哭过。
“师兄...”
夜筝上前两步,小心翼翼伏进他怀里,瘦削的双肩止不住地抖动,小声啜泣着,白钰则僵在原地,手足无措。半晌,他才是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道,“小雅,别哭...”
直至漏开的门缝间,那抹蓝色的身影惊恐地转身离去后,一袭紫衣的妩媚狐妖才终是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喂!你们干嘛呢?!”
一声娇喝,总算是分开了二人,凝睛一看,红衣似火,不是南袖还能是谁。炸毛的朱雀,三步并作两步,一个瞬移便是来至二人眼前,将那涕泪涟涟的,叫什么来着,哦对,叶蓁!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才是忍住怒气,对着白钰一顿吼,“喂,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不是喜欢我家露露的吗?在这儿抱别的妖怪??”
一连三个灵魂拷问,直击的白钰头晕,正当他苦恼于该如何解释时,一旁的夜筝突然炸了,咬牙切齿道,“你说谁是妖怪?”
哼,不吭气还好,这一回嘴,成功把南袖的怒火引流至夜筝身上,只见她轻蔑地勾唇一笑,冷声道,“说的就是你啊,一天天的,画个紫色眼影,到处抛媚眼,你就不怕哪天眼珠子抽筋掉出来吗?”
此时孟阙已然落身,拉住暴走的南袖,轻叱了一声,“不要胡闹。”
“我画什么颜色的眼影,与你何干?”大概是怒极反笑,夜筝亦不甘示弱的还击,“说我是妖怪,当我还是神仙时,哪轮得到你这蒲柳货色在我跟前叫嚣!”
“住口!”师妹堕仙,于师门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眼见夜筝愈发口不择言,白钰立马严声制止。
这妖精叶蓁竟是堕仙,这消息可谓是一颗深水炸弹,孟阙南袖愣住,下意识地双双瞥了一眼神情冷凝的玉郎,十分识相的收了声,保持缄默。
正当气氛愈发尴尬之时,倒是婉露温柔的声音响起,“好热闹呀,都站在外边作甚,进屋坐呀!”
本是为了方便搓麻,堂屋里只搁了一张四方的檀木桌,配四张条凳,这多了一人,自然不好安排座位。白钰满心以为,如今他同婉露心意相通,定会两人共坐一张凳子,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婉露十分自然地同南袖坐在了一处。
大概是仙子羞涩吧,忽略心底那一丝丝的失落,白钰并未多做他想。
“这个...我和南袖从东泽赶回来,就是想问一下,关于这黑影,你们调查的如何了?”最终还是孟阙,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们勾留瀛洲一日一夜,人间已过去一年半载,这期间,我同露儿一路探访,追寻黑影的下落,但大多都是捕风捉影,并未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白钰娓娓说道。
然而大家的注意力,却放在了那一声“露儿”上,这玉郎仙君喊得如斯顺口,想来是经常这样称呼了,直引来朱雀八卦的目光。
“露儿?”南袖蹙眉,赶紧跟婉露确认,只见蓝衣仙子娇羞地,轻微点了点头,她才是回过神来,调侃道,“还说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我看你们进展的简直神速啊~”
“毕竟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还好还好...”孟阙帮忙打着圆场。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婉露总觉着,南袖和孟阙这俩人,似乎笑得颇有深意...
“不是,你们俩都在一起了,你还在门口抱别的女人??”南袖这才反应过来,还十分不客气地朝夜筝翻了一记白眼。
南袖从小养尊处优,四千年仙生中,除了在西王母跟前栽了一回跟头,这天上地下还真没谁能刁难得了她,自然是养的一身天真烂漫直言不讳的性子。
孟阙明白她的心思,想为自己的小姐妹打抱不平,本是出自一片好意,但这些话摆在明面上说,才是让婉露仙子下不来台。
傻麻雀什么时候才能变得聪明一点啊...孟阙扶额,摇头叹气。
果然,婉露微微垂眸,面上闪过一丝难堪,但随即便恢复如常,笑说道,“叶蓁到底是钰郎的师妹,情同手足,这也没什么不妥的...”
这话说的难分真假,就连白钰一时也辨不清,婉露究竟有没有往心里去,他很想解释清楚,但在人前老是纠缠这个问题只会越描越黑。思及此,他敛了神色,沉声道,“这件事是南袖仙子误会了,我自会同露儿解释清楚,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有关黑影的事情,而我的师妹叶蓁,亦是为此事前来。”
从坐下那刻起,夜筝就在暗暗留意婉露的表情,眼见仙子明明眉锁轻愁,还一副故作轻松的模样,她便万分解气。直至听见白钰点了自己的名,将才回神过来,回应道,“的确,我回妖界查探了一番,发现有一只小妖走失已久,很有可能,便是在荆州作乱的这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