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南北一家
蔡瑁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此回南渡之行竟是如此顺遂。他粗做辨别,发觉萧凌并无戏言之后,倒也坦然受下。
与此同时,对于萧凌并未启口明说的夷道之事,也拍着胸脯做了个担保。只说夷道远在江南,襄阳鞭长莫及,不如划归武陵管辖,更为妥当。
有些话心照不宣,一点即可。
而刘琦也终于松了口气,紧皱的眉舒展开来,似愧似叹的说道:“早知阿凌是误会咱们瞧不上,咱们又何必耿耿于怀这么久呢?阿凌,其实对于龙骨翻车和曲辕犁,我也是早早心有所望。先前几次按捺不住想同你讨要,却又抹不开面子。今日知你心意,却是显得我小肚鸡肠了。”
“是啊,女公子的胸怀,叫人敬佩!”蔡瑁适时附和了一句,又拜谢道:“瑁替主公谢过女公子。”
萧凌大大方方受了礼,而后笑道:“世伯身为一州之主,守土牧民自是本分。他既为荆州百姓的衣食父母,我这做小辈的,又岂会坐看他治下的百姓挨饿。更何况,让荆州的百姓吃饱饭,也是我自己图个轻松自在。”
蔡瑁和刘琦听明白了前半句,却都疑惑于后半句。
“正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萧凌看着两人不解模样,忽的引了句古语。随后又笑吟吟解释道:“荆州的百姓吃饱了饭,日子有了着落,这为匪为盗的心思也就消了。而我身为扫寇剿贼的将军,自然也就乐得清闲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为何会叫大家想复杂了呢?”
她狡黠的眨了眨眼,刻意让蔡瑁听出其中的嘲讽之意,“阿父同世伯是旧交,而我同子玉又自小相熟。便是督造设计这龙骨翻车和曲辕犁的承彦先生,也同世伯和蔡治中沾亲带故。此事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过是咱们自家人互助互济罢了。在我萧凌看来,荆州南北一家,互通有无,才是保境安民的基调。蔡治中,你说是吧?”
“不错,阿凌所言在理。萧刘两家多年交情,又岂会因为地隔大江两岸而生疏。”刘琦自然最高兴听到这样的论调。
先前他心中隐隐的父子孝义和儿女情爱之间的矛盾挣扎尽皆消散。此时抢在蔡瑁之前表态,更显得谦卑。
“这话倒也在理。”蔡瑁却是醒过神来,只淡淡应了一声。
他并不像刘琦那般单纯,只凭萧凌的几句煽情话而失了冷静。他细细一品,便听出了萧凌这番嘲讽言语的真意。
或许嘲讽不过是她耍了个娘子家的小性子。而她真正所要表达的意思,则是后面那一句“南北一家,互通有无”。
什么叫南北一家?蔡瑁觉得事情开始有些失控了。
谁都知道荆州七郡横江而断,北三南四,州分两地。虽说荆南四郡中除了武陵郡以外,其他三郡眼下只是名义上臣服荆州。但是萧岱不过武陵一郡太守,而萧凌也不过一个杂号将军,他们父女两人何所依仗,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是如刘琦这般心思淡薄的,自然听不出深意。但蔡瑁人情练达,只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此中真意。
这是萧凌要同刘表划江而治,平起平坐!
“南北一家?呵呵,好大的口气……”蔡瑁面色不变,心中却是忍不住大吃了一惊,“这萧氏女侯,到底有何依仗,竟敢将荆南四郡看做了自己的囊中物?”
但他的念头才起,萧凌的笑声便又入耳传来,“荆南化外之地,蛮夷劫掠之所。虽地域广袤,却人烟稀少。世伯稳居襄阳,手握兵甲,却未必了解此地民情。无论于兵法而言的劳师远征,还是关于眼下的时局,怕是鞭长莫及,束手无策吧。”
她掩嘴笑了笑,又道:“倒是本将随阿父来了武陵半年多,四处剿匪多有心得。若是世伯不疑,许我动兵,那么假以时日,必能将荆南之地真正收于治下,为咱们荆州统一宣调。”
“你……”蔡瑁有些恼怒起来,这小娘子是要仗着地利索要四郡的治权么?这口子可张的真大,亏自己刚才还以为这趟南渡之行轻松顺遂呢!
可不等蔡瑁再说一个字,萧凌便快速打断了他。
“听说前不久世伯派了异度先生整顿中庐军务,怕是江北的袁军有些不安分吧。”她依旧是一副随意言谈的风淡云轻,却一击点中了蔡瑁心中的死穴,“世伯同袁术隔汉水相持,怕是再无心力南顾吧。”
蔡瑁一醒,终于明白了眼前的女郎依仗的不仅仅是地利,更是时局。
不错,蒯越前不久被急调入中庐,为的就是整顿武备,以防江北的袁军南下。